奇葩说第七季什么时候开播|等《奇葩说》再问一个真问题
《乘风破浪的姐姐》已经播出到第二季了,最新一期《奇葩说》的辩题还是“独立女性该不该收彩礼”。
并不是说“浪姐”本身表达了多么具有进步性的议题,但刚过去这一年,确实是借综艺轰炸之力,女性议题得以在线上全方位多角度讨论的一年。
综艺聚光灯之外,还有“拉姆案”、“散装卫生巾”和“假靳东骗局”等具体而又近距离的女性问题,无一不在社交网络上引起大量公共讨论。
然而经过了这些种种,我们竟然还要听“欣赏与爱不应该分性别,美好的世界需要我们共同的努力”这种空洞又委屈的说教式口号;还要看诸位在名利场沉浮能养活一家几口的“独立女性”,出来以身作则拒绝彩礼;还要假装自己不知道真的存在没有选择的女性,需要靠彩礼来为兄弟娶妻盖房;还要把女性独立选择的问题归为女性自我愿不愿意被贴标签,愿不愿意服从一个标准的问题。
这难免让人沮丧。
《奇葩说》作为一个综艺节目,不可能也不应该去解决一系列需要靠法律法规来解决的问题。但它为什么不能提出一个更好的问题?
这个曾经靠提出和回答问题,让“边缘群体”被看见的节目,怎么到了今天就要假装去提出一个问题?
一、《奇葩说》变了,《奇葩说》没变
指出“《奇葩说》变了”似乎没有意义。
这是它作为网综存在的第七年了。在内容制作愈发“内卷”的语境里,没有一个靠表达为核心的综艺节目,能历经千帆又不坠青云。
节目组也无法假装无事发生。两年前《奇葩说》第五季出了个宣传片,调侃自己“IP老化、选手抱团、流量不行,评分下滑”,几乎想放弃治疗。后来几个年轻观众来到病床前,给他打了一剂强心针——
“你放弃治疗了,我们怎么办?”
“是谁教我养男人不如养一条狗的?是谁鼓励我一定要看男朋友手机的?”
“奇葩说,你不能放弃啊!”
看起来,“求变”,正是过去几季《奇葩说》的重要命题。这项工作进行到了第七季,老奇葩因为各种原因被冲散脱口秀演员,各种语言类艺术表演者加入舞台,赛制改进,导师纳新。原先被诟病的“问题”似乎都被给出了解决方案。
但历季最低的豆瓣评分,证明了节目的质量并没有根本性的好转脱口秀,也证明了那些被总结为“病因”的问题可能只是表层“症状”。扬汤止沸,收效甚微。
第一季的《奇葩说》现场剧照
时间拨回到七年前的2014,《奇葩说》刚开播的第一季里,其实就有“漂亮女人应该拼事业还是拼男人”的辩题。这和今天的“独立女性应不应该收彩礼”异曲同工,都是基于一个传统、落伍的性别意识框架下延伸的两性问题,也都把女性面对的问题之复杂性和结构性,给片面化、二元化了。
但讨论这个问题在《奇葩说》刚开播的七年前是可以接受的,而过去这七年里,我们的公共生活,性别意识和性别议题的广泛讨论应该在这部分中占了相当大比例。
但《奇葩说》却选择忽略掉这个动态。
所以,与其说《奇葩说》的问题是“变化”带来的,不如说是它某种意义上的“不变”和“停滞”带来的。或者说,当问题的讨论随着时间一尺一尺往前推进和发展时奇葩说第七季什么时候开播,《奇葩说》作为一个辩论节目(如果是的话),并没有展现出与之相匹配的敏锐度和承载力。
这让几年前人们热议《奇葩说》在“娱乐性”和“进步价值”之间的取舍时,所给出的那一套马东“以退为进”叙事——即利用大众娱乐产品的覆盖性和穿透力,去影响更多人,而不是自毁式的“硬刚”——显得干瘪而无说服力。
实际上,当没有逻辑关系的花哨押韵、排比、咆哮和歇后语可以轻松扭转跑票形势;当辩手、嘉宾和导师因“辩题成不成立”说得越来越多之后;奇葩说的“以退为进”看起来更像是“以退为退”。
在这趟折返的路途上,“奇葩”还在说,但ta们很难再去回答一个真问题了。
二、消失的真问题
在最近接受《娱乐资本论》的访问中,《奇葩说》的节目监制李楠楠和记者聊到本季第六期“你支持推出前任点评app吗”这道脑洞题时,他说:
“其实这个题的前身更现实,叫‘该不该在网络上公开讨伐你的前任’。如果就这样讨论,它能够延展的东西相对比较负面。我们不希望讨论别人隐私,所以改成前任APP这样一个相对比较架空的载体,但是它可以讨论更多,包括网络暴力、爱情回忆、科技发展等,这样就变得丰富起来了。”
对于节目组这样的选题逻辑,你会同时感到理解和诡异。理解的部分是,经过近几年的台上台下的“事故”之后,出于风险控制,《奇葩说》难免需要把控议题走向奇葩说第七季什么时候开播,让辩题不至于走向“负面”。诡异的部分是,把一个原本饱满的、来自于现实的议题割舍掉一部分,再用架空的、虚构的条件去“丰富”它……一种类似于先晒干再泡发的操作?
但这似乎已经成为了奇葩说走到今天的常态。
网友所整理的《奇葩说》第一季部分辩题
如果你留心看,在《奇葩说》刚开始走红的前几季,辩题基本都是一个单句就可以说完的,每个辩题也都有一个相对宽广的指涉空间,能代表的身份和声音也更为多元。
即便把“该不该向父母出柜”和“好朋友可不可约”等被下架的辩题刨去,早期辩题中如“丑闻主角就活该被万人虐吗?”和“没有爱了要不要离婚”,放在今天也都是可以就问题来聊问题的话题。
但以上两个辩题再拿到如今的《奇葩说》,更有可能被替换成,“奇葩星球的丑闻主角不再被万人虐,我该不该移民”,又或者是“和伴侣没有爱了想离婚,我错了吗?”
七年过去了,《奇葩说》的辩题从单句走向分句,从现实走向虚构,其中的限制除了架空现实,缩紧辩题成立的条件,往往还要对辩题中的“我”又再进行一次界定。
无尽的界定、界定、界定,自然为了把控话题延伸的可控性。但随之而来的是,问题本身的价值也被逐渐削弱,“就问题讨论问题”变得极其不讨好。更多时候,选手要靠黄执中的经典句式“这道辩题我们真正要讨论的是什么?”来进行对题目的升华或扭曲。
“辩题”变成了“前提”。真正要展开论述的“题目”到底是什么,每个人可以自由发挥。
臧鸿飞在本季《奇葩说》的辩论片段
臧鸿飞在这一季《奇葩说》的第九期的辩论里说起过自己送孩子去上学时的心情,“因为从小到大是你陪着他,但是他走进这个门,你就不能再挡在他前面了……你看着他这么矮,离拉歪斜走进校门,你会难过,因为他像世界上最矮小的战士……为人父母就是卑微”。他之所以要说这些,是为了打一个“家长群里大家都在吹捧老师,我要不要跟风”的辩题。
这种情感落实到具体个人是挺感人的。但在“家长退出家长群”已经上过热搜并引起多番报道和讨论后。辩手竟然还站不到更高的高度来指出症结,竟然还是要靠打感情牌来证明普遍的跟风是值得做也有道理的。如果煽情这么管用奇葩说第七季什么时候开播|等《奇葩说》再问一个真问题,多数人都默认“娘道”和“父母为大”等一言以蔽之的“传统”道理,那所谓思辨和为长者背书之间的差别究竟在哪里?
所以在这一季,导师、辩手和弹幕里频频提到的“说得挺有意思,但和辩题有什么关系”终于沦为常态。
“真问题”消失了,“伪问题”没有探讨价值。那就搞笑吧。讲观点的方式,比观点本身变得重要。段子+价值+煽情成为了致胜公式。而当语言在一个主打思辨的节目里,终于沦为表演形式本身后,思辨和八股文之间的界限也不明确了。
有很多场外因素可以来解释《奇葩说》当下的部分尴尬,辩手型选手的流失、言论尺度的不透明和米未作为一家公司,最终也还是要考虑签约艺人的发展……但你是确实很难再想起一个“最初”的《奇葩说》,一个马东建议“40岁以上的人请在90后陪同下观看”的《奇葩说》。
而如果节目辩题、赛制和内容的变化能大致勾勒出《奇葩说》里的真问题是怎么消散掉的。那也可以再往前探一步再提问,为什么真问题会就这样消散掉呢?
三、再见奇葩,再见街头
《奇葩说》的走红是个被研究和写作了很多遍的故事,自媒体的报道、访谈和评论外,在知网上搜索节目的相关论文,能超过一百页。
在还没有多少人看过网综的时代,《奇葩说》的胜利确实是个新奇的现象,这也让它的出现一举道出了两种出现:网综的出现需要被看见,以及本不出现在“主流”话语里,但靠网络赋权后出现的一群人需要被看见。
“网生代”就这样成为理解《奇葩说》成功的关键所在。
狭义的“网生代”更接近于从小就能在互联网环境下成长起来的 90 后,再较真一点的话,绝大多数是 95 后。广义一点看这个概念,“网生代”也不必有明确的年龄界限,学院派的老师、专业化的辩手和作出主流价值外选择的人群……所有想要靠网络赋权开辟新表达空间的人或许都算,而这也基本构成了奇葩说的参赛辩手。
在这个基础上来看,五六年前《奇葩说》的走红,确实是天时地利,顺水推舟。
第一季《奇葩说》里的姜思达
PC互联网时代我们当然有过更加接近“乌托邦”的讨论空间,更深的讨论,更少的情绪。但那是几乎专属于程序员、大学生和媒体人的板面。智能手机、移动互联网和社交网络从2010到2015年的快速普及,人人、微博、豆瓣,甚至刚出现时期的B站抖音快手,才真正把野生于社会各角落的“奇葩”们打捞了出来。
《奇葩说》15年前后的现象级成功,实际上依托于这个“赛博街头”对公共话题的议论,对小众人群的展现,对多元文化的包容。
但那也是这个“街头”最后的美丽光景。最近几年来,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划一交流形式,再小众的文化也都有了明亮的未来。
到今天,我们所拥有的,真正意义上称得上“社交媒体”的公共空间,实际上只剩下微博了——这也解释了《奇葩说》的大量选题都和微博热搜“撞题”的奇异巧合。
然而,微博热搜,这个我们唯一拥有的“公告牌”,真的就代表着一代年轻人对现实的理解吗?明星隐婚、私生和代孕等“远方”话题以情绪垃圾桶的形式长期霸占在这块公告牌上,但这些我们和真实的当下有多大关系?
《奇葩说》从七年前的闪亮登场,到今天难以再提出一个真问题的困境,有大部分原因或许正基于此:《奇葩说》从舞台上的人、选题,到舞台下的发酵、二次讨论、反哺生产,都依托于公共讨论空间。
如果普遍来说,一个真实的现实已经难以被认识并达成共识,那要如何基于“真实”来提出问题。如果“奇葩”作为一个小众已经被看见了七年脱口秀大会,那要如何基于此前的真实生活经验来提出问题。如果一个节目又想提出问题,又想制造话题,又必须惮于流量和影响力的反噬,那它除了去提出一个热搜榜上被争论和检验过了的问题,又有何他法。
项飚曾在《把自己作为一种方法》的访谈里提到过一种观点,大意是我们如今最大的问题不是说假话,因为说假话的前提在于,能知道什么是“真”,能知道“真”的标准和概念定义是什么。
套用一下,对于一个强调“思辨”的语言类节目来说,“思辨”的答案可以没有对错,但分不清自己是在“真思辨”还是在“装思辨”,这无疑就是一个致命的问题。可悲的是,这样的问题可能连《奇葩说》自己也无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