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小疯脱口秀|一个双胞胎的脱口秀世界

穷小疯|穷小疯脱口秀 admin 2年前 (2022-10-27) 190次浏览 0个评论 扫描二维码

穷小疯脱口秀|一个双胞胎的脱口秀世界

穷小疯脱口秀|一个双胞胎的脱口秀世界

她们意识到,作为一个创作者,如果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就必须得转化成一种主动的姿态。

文|戴敏洁

编辑|槐杨

夫妻关系

双胞胎颜怡颜悦把她们之间的关系形容成婚姻——

我们欣赏彼此的长相。我们孝敬彼此的父母。我们之间,只有亲情,没有爱情。

这是她们在《脱口秀大会》第四期我们,结婚吗?主题赛的开头语。接着,她们吐槽起了婚姻和催婚——听她催婚的感觉,就像经历一场精神上的腹泻,这段脱口秀在网络上引起众多共鸣,双胞胎也因此进入大众视野。

现实中,她们一起生活,睡在同一张床上,起床时候一个踩着另一个,一起写稿、排练,一起化妆、录节目。她们分享一切,偶尔也会有些小矛盾。真的好像夫妻啊,姐姐颜怡说。

在外人看来,她们几乎是一体的。舞台上,她们的介绍语是:我是一个双胞胎。对,一个。在此前媒体的采访里,主体总是双胞胎:双胞胎说、双胞胎认为,听不见各自的声音。她们的同事文森特不久前看到,两个影子一起走在去往卫生间的路上。但那个卫生间只有一个坑。他至今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来公司三年,他直到去年才能将两人区分开。

你仔细看,会发现她们其实长得不一样,给姐妹俩拍过肖像的文森特说,姐姐的脸看起来更忧伤一些。但最显眼的区别如同她们在段子里讲的,一个脸大,一个脸小。更不伤人的说法是,一个是不是离镜头更近一些?

晚出生5分钟的妹妹颜悦从小就比姐姐颜怡大一点,从脑袋到鞋的尺码,颜悦解释道:因为我头比她大,我脚不比她大,我就没她稳。

在妈妈的肚子里,姐姐颜怡直接从母亲那里吸收营养。接着,颜悦说,我就把她从妈妈那儿吸收的营养全部吸过来。

我只是相当于你的一根吸管,颜怡说。

颜悦说,不,你是我吸管上的一个结。

那应该是个漂亮的结,颜怡说。

蝴蝶结,女性气质,颜悦做了总结。

那个下午,我抛出一个问题,她们一人半句,相互纠正或者补充。她们有自己的对话方式,有时候令人难以分辨她们的话语是真心的还是玩笑。她们穿着相同款式的连衣裙,颜色不同(保留从小的着装习惯),颜怡扎着松散马尾,颜悦则披着头发。对同一个行为,她们常有不同的想法。一个人先说,我是这样想的……另一个人打断,不,我想的是……再怎么相像的两个人,在关系里,也是不同的个体。

人生太紧密了,难免有矛盾。平常无非是谁去倒垃圾、洗碗的小事,但《脱口秀大会》录制期间,压力太大了。打磨稿子需要2到3个月,现在被压缩到10天之内。有次颜悦让颜怡帮她写一个段落,颜怡一下没想到如何写,颜悦着急了,说,你让我压力很大,你没有帮到我。颜怡知道那是迁怒,但她还是觉得委屈:我们像夫妻,而且是一对不怎么合适的夫妻。

几天后,颜怡提起她们的争执,她说自己被伤害了。颜悦则不记得颜怡说过什么伤害自己的话。我想我没有说伤她的话,一直都是她在伤我脱口秀,颜怡说。

她说话我都不太记得,颜悦同意。

这是个双方都不太当真的文字游戏,这是她们的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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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行业

2017年,文森特在做《脱口秀大会》的第一季全国海选,上台前有一个残酷开放麦环节,选出好的上节目。双胞胎参加了,但每次都没有选上。她们给他的感觉是,在台上的表现不太好,讲很多很晦涩的段子。

脱口秀演员大部分时间里只能讲自己的生活,每个演员都在挖掘自己的人设。而这两位生于1995年的女孩说,她们没有生活。生活就是读书看剧。

书一直在。很小的时候,她们放了学就去书店,坐在地上读书。直到现在,颜悦还记得书店里冷空调吹着的、迎面而来的书的臭味,但她感到舒服。四五岁时,母亲逼她们写作业,父亲在客厅放《锵锵三人行》,叫她们赶紧出来看。那时候她们就认识了梁文道。颜悦说,她从他身上学到知识焦虑脱口秀演员,眼睛无法离开书本。他说自己连洗澡都在看书,颜怡试了试,书被弄湿了脱口秀大会,后来才知道,梁文道是泡澡。

在线下开放麦的舞台上,她们调侃村上春树的心理治疗式写作,调侃书店。而上一个演员就在讲:我跟你说,我上个礼拜坐地铁……或者,我跟你说,我男朋友是傻逼……都是日常生活。

坐在台下的文森特替她们揪心。现场的观众来听开放麦,只是希望放松心情,哈哈大笑。但姐妹俩在讲文学,谈人类、文明和外太空。有脱口秀演员评价:她们的梗深到得带上字典或翻译。有时候文森特感觉到,底下的观众,坐如针毡。

她们是误打误撞进了这个行业。2017年初,她们读大四,正准备考研,看到李诞的微博召集写作冬令营。她们发过去作品,入选了。来到上海才发现,那是一个脱口秀比赛。结束后,李诞看中她们文本的深度,邀请她们来工作。

她们同意了,以为会当编剧,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进入一个创作行业。她们渴望创作,但知道写小说没办法养活自己。大学期间,颜怡考到了律师证,颜悦考到了会计证,但她们想要做不寻常的职业。不遵从主流的价值体系,不需要用分数来评判价值。与法律和金融行业比起来,脱口秀是她们所能得到的、最接近创作的工作了。

但入行后,所有人都告诉她们,需要上台。她们才发现,原来进的是一个娱乐行业,如果不上台表演,没有特别大的前景,也没有存在感。而她们是那种室友在旁边看综艺都会要求关掉的人。第一季《脱口秀大会》时,她们和导演有了争执,他们说要写出好笑的东西。

颜怡知道,自己的标准和他们不一样。好笑是这个行业的基本条件,她们必须自我调整。但这是否意味着她们要写一些没有什么自我表达的东西?

之后的一年,她们上不了节目,没有写,没有演,加入了公司的喜剧研究所穷小疯脱口秀,做喜剧翻译,还有视频剪辑,无聊到开始学西班牙语,颜怡甚至考虑去当律师。她们似乎被边缘化了。脱口秀是一个很新的、小众的行业,很多脱口秀演员需要做另一份工作才能糊口,也有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消失了。

颜怡颜悦知道,如果再不努力,只是当编剧,只是写一写还不一定用得上,加上挣不到钱,很快她们也得离开了。

如何把无聊的生活写得好笑?她们重新打量起了自己的生活。在比尔布莱森的书里,她们看到他写自己的父亲也能写得有趣。她们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有一段时间,父亲来上海跟她们一起住,为了追求舞蹈梦想,而老家没有好的老师。他沉迷舞蹈,年纪大了,膝盖不行。她们据此创作了一个段子,父亲跳钢管舞,因为钢管至少还能扶着点。

这个段子出现在《脱口秀大会》第二季,她们第一次登台。李诞认可了她们的进步,从非常书面到口语化了一些,但逻辑还是挺别扭。相声演员于谦评价,这确实不是相声,但他也不知道这个表演该命名成什么形式。那次她们拿了低分,在后台,其他演员们哀叹一声,说观众没接住(她们的梗)。一季节目结束后,双胞胎没有引起太多的波澜。

杨笠在2018年10月进入笑果,在《吐槽大会》做编剧,她写了一个商务段子发到编剧群里,很长,有人开玩笑,你这写小说呢。杨笠回:我倒是想。接着她收到了颜怡的微信好友申请,颜怡觉得她是同道中人。再之后,杨笠认识了颜悦,三人成了好朋友,建了个小群,分享猫和书籍。

同一季《脱口秀大会》,杨笠上了节目后,线下的票很快就卖完了。但双胞胎还是没有办法开专场。公司的人会根据开放麦的稳定程度来决定要不要开放售票,但她们表现很不稳定,有时一场好,下一场又冷。她们一直没有去过商业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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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

刚入行时,她们分开写稿、上台,介绍自己,我是一个双胞胎。另一个人呢?问得多了,她们就站在一起,自我介绍依然是我是一个双胞胎。双胞胎,就是她们人生很重要的一部分。

夫妻还能离婚,但我们俩这就是命运,颜悦说,我和颜怡不是简单的闺蜜或者姐妹,我们像是两个灵魂,那种透明的东西。我们更像是对方灵魂的一个碎片,我们是不完整的人。这不是对各自人格的贬低,而是20多年来,我们从未独自生活,作为个体存在过。

从小,父亲执意让她们在一起,当她们长大,睡不下一张大床,父亲终于买了两张藤床,又锯掉了藤床一边的护栏,把两张床拼成一张。从小学到高中,她们都在同一所学校,到大学依然如此,加入同一个编辑部,做社会实验,比如在学校大门口放一个大牌子,写上几个跟男女不平等有关的话题,收集路人对牌子的反应和看法,然后写成报道。颜悦是向外的,她成立侦探社,帮受欺负的朋友出气,颜怡都会参与。颜悦知道,颜怡总会跟她站在一起。她无法想象没有颜怡。到现在我整个人的一部分是包含她的。

颜悦描述了她和颜怡无法分隔的命运。在颜怡看来,这是颜悦构建出来的。但命运让她们在一起的时刻,也确实是美好的。她们各自认识不同的人,但跟颜悦在一起的时候,颜怡才是被深刻理解的。当她们一起走在街上,颜怡若是看到了很可爱的狗,一定要掐颜悦的手臂,狗有多可爱,她就掐得有多用力。如果身边没了这个手臂,碰到了很可爱的狗该怎么办?

她们就这样长大,习惯了对方在身边。不是恋人之间有了美好感情因此觉得对方重要,而是全世界只有她可以懂自己。在父亲执意拼在一起的两张藤床上,深夜,她们一起想象一个王国,一个性别平等的世界。那里有不同的城市,狗城、猫城……而姐妹俩是类似泡泡龙的动物,颜悦是总统,颜怡是副总统。

在一期《脱口秀大会》的录制现场,李诞请舞台上的双胞胎派一个代表跟他对话。就一个话筒,拿在颜怡手上,她刚开口,颜悦就把话筒拿了过去。颜怡后来开玩笑地说,这就是她们的关系,她就是那个会来抢我东西的人。

颜悦性格直接、观点明确,但她知道,如果外界说她是错的,她可能动摇。但颜怡不会。在颜悦眼里,颜怡是坚定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内敛,浪漫主义,有自己的运行规则。

那次话筒被拿走之后,颜怡没有再拿回来穷小疯脱口秀,但她凑了过去,讲完了她想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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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有所表达

在舞台上,双胞胎说,她们能想到的唯一一对不勾心斗角、不互相伤害、又不抢男人的双人大女主,就只有《闪灵》。她们放下话筒,齐齐把双手抻直握住,头微低,眼神凝重,配合粉蓝裙子,变成了惊悚电影《闪灵》。场子炸了。这是只有双胞胎才能做出的表演。

这是她们在第三季获得观众认可的闪灵造型,她们承认,形体上的配合和设计只是为了晋级。在抛出这个梗之前,她们真正想说的,是影视剧里对女性友谊的污名化。

对于双胞胎来说,脱口秀不是为了好笑,而是为了表达观点。她们将自己的阅读和经验写进段子里,在第二季《脱口秀大会》的第二次出场中,她们开始讲述关于女性的那些事儿,关于女性的隐形的外貌压力(女生不仅要化妆来掩饰自己的瑕疵,还是掩饰自己的掩饰)、身材焦虑(比腰细是要去地铁里逃票吗?)、以及女性友谊(闺蜜这个词都成了贬义)。

高中时候,颜悦和班里的男同学玩得很好,有一天,她发现自己的好朋友们在小声偷笑,说他们在给班上的女生打分,还拿着高分数去奉承那个女生。她觉得好难受,觉得这个事是不对的。工作后,她们开始系统地读女权主义书籍,《伦敦生活》的演员、也是编剧的菲比是颜怡的女性榜样。在剧里,她不会把自己塑造成完美的女性形象,而是给自己附加了那么多的错误。现实生活中,太多女生给自己压力,觉得必须是完美的,不能有欲望的。而菲比一直在犯错,一直在尴尬的境地里,颜怡觉得,那是因为她尊重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和欲望。

这些知识令颜怡感觉到一股不用再当客体的力量。她重新审视、并且理解了以前的生活经验。比如,当你是办公室唯一的女性,即使你不是级别最低的,你依然会是那个被支使去拿外卖的人。女性经常处于一种被审视的状态,进而不自禁地审视自己:在别人眼里自己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意识到,她是一个创作者,如果她要发出自己的声音,就必须得转化成一种主动的姿态。在台上的时候,她不会再想自己的妆容好不好看,而是把所有力气都放在文本上。

两三年前,很多脱口秀演员喜欢讲女人和男人的区别,最终指向女人很作、爱买包、爱购物、就是麻烦,而男人总是要成功的,诸如此类的刻板印象。这几年来舆论环境的变化也改变了脱口秀。演员们发现,这些充满性别歧视的段子,观众不买账了。

以前,颜怡颜悦见过一些男演员聚在一起,说女演员就是不好笑。颜怡认为,并非故意冒犯,而是他们真的那么认为。脱口秀是一个男多女少的行业。但这几年,越来越多的女脱口秀演员站到了舞台上,获得了喜爱和认可,她们让脱口秀的话语变得多元。

疫情后,杨笠和双胞胎第一次见面时,正坐在一堆男演员里,谈笑风生。双胞胎递过去一本书,她接过来,《父权制与资本主义》。男演员们笑得特别大声,说,你坐在这看这本书不觉得讽刺吗?杨笠很开心,但她还是开玩笑地去挡了挡书的标题。

回到那个双胞胎表达过意见的问题:为什么影视剧里没有真正的女性友谊?杨笠也疑问过,然后我就接受了,她觉得,说也没有用,除非是为了逗大家笑。我见到杨笠那天,她关于男人迷之自信的段子正在微博上疯传。她觉得困惑:为什么大家要这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这不都是段子吗?她并不真的恨她所骂的男人,她也提到了女性的不理性,我那样说是因为我觉得好笑,我没有站在正义的哪一边。

我过了觉得我的观点很值钱的时候了,我想的事,这个世界上很多人都想到了,我唯一的价值是能把这个事说得好笑。杨笠说起双胞胎,像在怀念以前的自己:年轻、愤怒、真诚。她们是坚定、可爱的,总在呼吁什么、反抗什么,她们是真的相信她们所表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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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的、较劲的

不仅要在舞台上表达观点,双胞胎也想在日常中有所行动。在文森特看来,双胞胎是认真、较劲的,特别在女性的话题上。笑果文化曾为员工们办过一次讲座,请了一位老师来讲课。在提到一个针对醉酒女性的恶性事件时,男老师用了诸如泡醉酒的妹子的描述。

颜悦在下面叹气,想离场。中场休息时候,两人没有商量,就一起站了起来,走向了老师,提醒他,这是对女性不友好的表达,他不该这样讲课。当时文森特也在台上,他觉得,大家选择性听一听就过去了。但是她们会选择说出来,身体力行去做。

当一个男同行说,男的都喜欢好看的女生。她们再也没有办法当作笑话听了,她们说,那是因为你长得太丑了,你才会说男的都喜欢好看的女生。男脱口秀演员对于女性的外貌评价实在太多了,但双胞胎即使被夸奖,也觉得不对。为什么女性外貌总是成为被评价的对象?

一次饭局上,一个男人拿她们的双胞胎身份开玩笑,说她们可以嫁给同一个男人。这是她们从小到大无数次遇到的,以前,她们会沉默,会开玩笑打岔。但现在,一旦让她们觉得不舒服,她们会直接说回去。

那次课上,老师在双胞胎的提醒之下,跟大家伙道了歉,说自己的表述可能会冒犯到你们女生。但颜怡看了看周围的男性,面无表情或者有些困惑,她觉得他们并没有听懂老师的意思。

我理解她们为什么会生气,所以我们能聊到一块,杨笠说,那是女性的共同经验。但总有人在说,她说女性话题是投机取巧、是讨好女性。杨笠觉得困惑:我是个女的,为什么不能讲和女的有关的事情?

姐妹俩的困扰会少一些。她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她们两个人站在一起,就是一种女性友谊。当那些否定的声音涌来时,她们的身边总是有另一个人存在穷小疯脱口秀|一个双胞胎的脱口秀世界,她们能够更加笃定地往前走。

拍肖像照的时候,作为摄影师的文森特不知道要她们摆出什么动作,姐妹俩面对面坐下,看向彼此,同时把手伸出来,指尖对着指尖,一种镜像。在同事们看来,她们两个人就像一个整体。

她们就是作为一个整体,生活在脱口秀的世界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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