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葩说第四季选手名单|风雨飘零奇葩说
《奇葩说》第五季终于开播，第一期上线，网评褒贬不一。今日亦正好是离开米未一个月的日子，作为经历过前期筹备、赛制研发、节目几次录制的米未奇葩说项目组前员工，看到各种各样的评论，五味杂陈。
于我个人，看完第一集，算是有惊有喜。如今的《奇葩说》，像是年过几旬的老人日薄西山，苟延残喘；又像犯了错的青春少子，在各种规训的声音中，艰难改造。总而言之，《奇葩说》的第五年，目前的呈现，大概已是多方平衡，反复妥协下的最好答卷。也许再也回不到旧日的风采，但仍旧保有其他综艺无法比拟的综艺咖位。
1.
如果网络影视界有属于自己的元叙事，那么2014年必是一个里程碑——从那年开始，中国看网络节目观众，首次超过电视观众。
对比今日“阴阳合同”“影视行业追税”的寒冬，2014年的影视界好景如夏日，几大视频网站野蛮生长，静待丰收。投资上，那年的阿里巴巴入股在两年前完成合并的优酷土豆；小米入股爱奇艺且百度追加对爱奇艺的投资；搜狐视频以超过1200万美元的价格收购56网。内容上，“独播”与“自制”成为各家网站角逐的关键武器；优酷的网络自制剧《万万没想到》已是第二季，两季总播放量突破十亿；《来自星星的你》被爱奇艺独家买断，都教授成为第一个国民老公。
在自制的浪潮下，《奇葩说》顺浪而流，横空出世于爱奇艺，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收视率破亿的综艺，豆瓣评分高达9.1，是当之无愧的网络综艺开山鼻祖。
当然，除了本身行业景气，哪怕预算不高制作粗糙的《奇葩说》第一季放在此时，仍是档可观性极强的综艺。
说起来，奇葩说所有的初心，是来自马东与高晓松的一场饭局“扯淡”。坊间传闻，在那个饭局上，两人为某观点辩论甚久，高感叹，春秋有百家争辩，为什么如今的中国没有一档辩论节目。马老眼珠一转，找来当时央视最年轻总导演、曾执导《喜乐街》的牟頔，告诉她，“我要做一档寻找网络喷子的节目”。三天后，牟頔带着自己的90后团队交出了一个画风极其大胆色彩浓烈的执行方案。马老震惊，一向以好奇心著称、把“当你拒绝变化说明你老了”挂在嘴边的他，第一次感觉到被年轻人狠狠抛在身后。
而最幸运的莫过于，那一年《网络安全法》尚还没有颁布，与电视相比，还有些许自由的网络影视可算得上是小小的伊甸园，奇葩说有幸生长与此，从而自结硕果。
及其浓艳的舞台，夸张的选手服装，老不正经的马东，互呛的“晓康”，每期一位独特的男神女神，奇葩说在爱奇艺上横空出世，观众眼睛被混乱的色彩辣翻，耳朵被选手的聒噪震聋，综艺界的“泥石流”成功铸成“自来水”的长流，流芳于众人之口。
那一年的辩题一年一度喜剧大赛，今天看，仍旧触达人心。“这是不是一个看脸的社会”，“精神出轨和肉体出轨你更不能接受哪一个”“该不该看伴侣手机”，抽丝剥茧，撕去华丽的包装纸，这些辩题的内核是一个个永不过时的哲学思辨；
那一年的奇葩，我们今天看，仍旧无法取代。突然在全地球人民前出柜的姜思达，和整容且取向不明的肖骁，大龄离异女青年马薇薇，自闭少女颜如晶，那个年代，这群“性少数”且“性格少数”的人大张旗鼓的走到了一起，颠覆了几十年羸弱的少数人的受害者形象，成为敢想敢做的代表。
那时的《奇葩说》马东撒泼打诨，黄腔迸发。一边讲着段子，优哉游哉地敲着木鱼，一边自诩“我们是一档严肃的辩论节目”。老粉都深知，奇葩说向来规则模糊，处于辩论对立方的导师常常因为内心坚守，达成和解。所谓的赛制，总是在普世的价值和浓烈的人情味儿中败下阵来。
那时的《奇葩说》引领金句潮流。“女人是男人身上的肋骨，你跟你的肋骨讲隐私？”“养条狗啊！”“何必压抑自己的天性，看啊！”每一句话情绪饱满，唾沫星子横飞，说起话来颇有几分泼妇骂街之快感，说起来，我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说过真话了。
那时，对于很多包括我在内的年轻人来讲，在奇葩说之前奇葩说第四季选手名单，从未想过有一档综艺仅仅靠着几句话术就可以让我们反复思考，永远能从奇葩或导师们看事物的角度中得到新启发；在奇葩说之后，从未遇到第二档节目，叫我哭，叫我笑，叫我包容他人，叫我体恤弱者。全民保守，处处犬儒的年代里，有一档综艺接纳着每一个怪胎，安抚着深夜痛哭的灵魂，互相舔舐彼此的伤口，空荡荡的街头，这一群随风飘摇的灵魂，终于找到了可容身的孤灯。多少人，把奇葩说当成想要探索的宇宙疆界，当成安放自己的人间烟火。这种彼此付出的情感共振，让大家对于奇葩说的要求，早就超过一档综艺所能承受。奇葩说变成了全民乌托邦，一个能触发全民议题的公共空间。
2.
2018年5月初，《奇葩说》正式立项，要迎来自己的第五次重生。
此时，马东已经不再是爱奇艺的首席内容官，而是马上要三岁生日的米未最大老板。影视寒冬来临，米未整个公司业务线开始减缩，几位深谋远虑的创始人更愿意将资金、精力投放在更加自信的项目上，《请与这样的我恋爱吧》（米未2018年全素人恋爱网综）观看量惨淡，喜剧研发迟迟未果奇葩说第四季选手名单|风雨飘零奇葩说，奇葩说这一季，除了肩负整个奇葩系列、米未未来的名誉外，也承担了一大批米未公司收入、员工工资的任务。《奇葩说》要拉新，要为自己的下一季铺路，甚至要为米未的下一个项目铺路。这是一条只能成功不许失败的艰难之路。
节目本身，也承受着诸多压力。市面上太多重量级综艺，投资上亿，舞美绚丽，竞品迸出的综艺时代，奇葩说安身立命的家园何在；老奇葩“抱团”奇葩说第四季选手名单，新奇葩不成气候，下一个明日之星何寻；旧的辩题已经谈遍现实理想感情人生，新的辩题要在画地为牢的监狱里安全无恙生长，有共鸣有爆点的话题又在何方。
更不幸的是，网络环境进一步恶化，所有的网络节目将要送上审查。而有《奇葩大会》全面下架的教训在前，奇葩说再也不敢“有何妄议”，导演组也有一套“政治正确”自成方圆的审查制度，黄赌毒绝不能碰，辩论绝对不可以“三观不正”，任何朝纲词汇都要哔哔消音，实在是将一档以包容开放，自由表达的语言类节目，带上了沉重脚镣与枷锁。
风雨之中，奇葩说，暗香凋残，独自飘零。
本着“有病就要治疗，改变才是王道”的心态，在所有人猜测奇葩说将何去何从的时候，马老在爱奇艺营销会上拿出奇葩说第五季的宣传小片。片中，奇葩说化身一位绝症病人，直面所有的非议，不放弃抢救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马老想通过这个诚意满满的小片告诉大家，奇葩说要颠覆自我，“开刀手术。”
3.
开刀的第一步，便是革新价值观。
“价值观会指导我们对节目的整体走向有把控。”导演组核心成员如此相信着。于是整个奇葩说导演组，这些九零后九五后新新青年，用着米未特色的创意方法，拿着便签纸，把自己关进小房间，在纸上写下于自己来说最重要的三种品质，但这几个词，又得颠覆上几季奇葩说类如「包容」「勇气」「个性」的刻板印象。
在合并拆解、互相质疑、整整数日的撕扯中，最终导演组选出了一句标语，出自鲁迅先生的《论睁了眼看》，“敢想敢说，敢作敢当。”“U CAN U BB”也摇身一变，变成了“I CAN I BB”。尽管内部仍有众多不服，但“敢”仍旧成为了节目组想要达成的核心价值观。
那是我进奇葩说项目组的第一天，也是最“哲学”的一天。当一个一个大的词被拆分为最小的概念时，人内心的阴暗总是悄无声息地跑出来。在各种对“人生追求“的定位中，我感受到了创作的快乐。
（但其实所谓的“价值观讨论”过后不久，《这就是街舞》的总制片来我司分享时说，其实所有的价值观都是在节目后期被观众发掘的，内容创作者不必作茧自缚，戴着脚镣跳舞。）
自救第二步，新奇葩哪里找？
某次其他编剧团队来我司与我们一起探讨《奇葩说》第五季走向，振聋发聩般地质问我们，“如果说性少数如肖骁邱晨是四年前的奇葩，那么现在支持性少数才是政治正确的年代，谁才是真的奇葩？”
那个问题，至少是让当时的我思考甚久，迟迟得不出答案。
哪怕我最后看到六十人的选手名单，仍旧觉得略有失望。那时奇葩说为了找到下一个明日之星，五个城市线下海选，联系多个网络平台，在东七门发起全网征集，从无数人中捞出的最后六十个选手里，网红、博主仍旧占了一半人。第一期最“奇葩”的快嘴村花赵美蓉，在奇葩说之前也上过多个电视综艺节目。
我到现在仍然不知道当代奇葩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网红一定不是能代表当代青年的奇葩，甚至，他也不一定是《奇葩说》要找的奇葩。
这不是他的问题，不是奇葩说的问题，更不是选角组的问题。只是因为，奇葩说里面的奇葩，太难找了。
这个身处于语言场的奇葩，除了在某个方面是少数派以外（有显著标签），更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有很好的『用语言讲故事』的能力，也就是，话术能力。
比如第一季的马薇薇，常常有类似“命运多舛，人生百味，平凡如我，苦辣酸甜，不愿独沽一味”或者“前尘皆忘，再入轮回，我才遇到了你。三生纠葛，几多痛楚，你一句爱，不足以使我不堕轮回”的句子，本身就极富文学性，哪怕不是口头说出写在纸上，也颇为不俗。
奇葩说“金句”的根本，是在用最精炼而富有美感的表达，讲述人生百态，这对文学素养的要求很高。
又比如黄执中，话术魅力不在具体的句子上，而在整个故事的讲述上——他大概是我见过最会用语言讲故事的人了。前后情节丝丝入扣，反问强调调动情绪，音调有高有低，起因高潮结局剧情结构精妙，一个小小的故事常常被他讲得颇有说书先生的趣味，让听众心上生风。
其次，除了话术，还要有符合奇葩说场子的『表演经验』。
老奇葩更容易比新奇葩出彩（比如花希，董靖），很大一定程度上是因为老奇葩有更多的临场控场经验，而这些经验又恰恰是曾无数次让人窒息的尴尬与冷场换来的。
曾经的姜思达，从第一季的青涩淘汰，到全民轰动的大美玲之夜，走了整整三季的时间。
而如今的奇葩说，背负着流量与资本的压力，再也不可能给一名素人三年的时间去成长。
开刀第三步，便是赛制的设置。
哪怕我们都知道，奇葩说虽然一直自称辩论比赛，但最好看的地方从来不在于优胜劣汰，而在于那一个个直戳人心的观点。转眼四年过去了，第一季的忠实粉丝已经走入职场，开始朋克养生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担忧秃头，时刻处在过不好这一生的焦虑中，谁看个综艺还想听课，听各种大大空的道理？
如果大道理已让观众感到厌烦，那么到底怎么样才能让节目好看？
内容人都知，观众最爱看的，都根植于人性深处的暗房，如果不能有“性”（马老的黄段子、出轨小三等情感纠缠），那就有“暴力”（激烈的赛制带来的欲望感与竞争感），因此，哪怕会势必损伤辩论内容的深度，赛制的设置也要足够残忍——最好能把比赛变成大型的、真人厮杀的社会实验，互咬越残酷，求生欲越强烈，观众就越是爱看。这曾是十五年前的《超级女声》、如今的《创造101》的底层逻辑，现在也是《奇葩说》第五季的逻辑。
于是，在节目赛制和内容深度的反复角逐较量中，整个节目组从第一次汇报赛制到初步成型，起码被来来回回推翻了二十来次，无数次面红耳赤的纠缠中，才达成了如今第一二集的妥协。
于是，目前上线的海选是总体好看的，笑点频发，节奏紧张，结尾悬念，在完整赛制引导下，比赛精彩又过瘾。
奇葩说想要的好看，确实做到了。
但是，奇葩说的老粉，曾经的重度用户们，都觉得，少点什么——因为他们深知，“好看”从来不等于“有价值”。至少在海选的前两集，三分钟的赛制下，还没有一个让人惊艳的深度观点。
对的，奇葩说只是一档娱乐节目，我们不能要求它一直承载我们乌托邦似的精神角落，但是，我们谁都不想看到它只是个“下饭综艺”。
那么，如今上有严格审片的网络政策，下有“拉新”“爆款”“流量”的政治任务，奇葩说还如何褓有曾好不容易撬开的、尘封甚久的公共空间？
如何在迎合零零后口味的同时，还引发如教授、律师、老师等高知在节目外二次深度辩论？
如何让“奇葩”一次不仅仅只是一个标签一个口号，打破脸谱与群体化，重回独立自由个性张扬特点鲜明的个人？
细思这些矛盾的根本，其实是大众审美与精英审美的矛盾，是马老在十三邀所说的百分之九十五与百分之五的矛盾。这个矛盾，是无可调节的。今天奇葩说能做的，也不过是战战兢兢地在两者之间走钢丝般摸索平衡。
而目前，可能是他能做到的极致了。
所以，如果你仍旧喜欢今天这个第五年的《奇葩说》，那么我衷心感激你。那一百多个日日夜夜，无数的眼泪与撕扯，是值得的。
如果《奇葩说》让你失望了，那么我更是衷心祝贺你。谢谢你曾经陪他成长，当他成长的速度已赶不上你的步伐时，大概也到了该微笑说分手的关头了。那就这样吧，与他说声再见，也和曾经青春的自己好聚好散：）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