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大会杨笠|杨笠:唯一能让我精神健康的办法就是工作
界面文娱:那你日常的创作习惯是什么样的?
杨笠:在节目期间和非节目期间不太一样。非节目期间,比如说我要是去演开放麦的话,我会在白天看看最近有没有很好玩的事,我一般都是先遇到了什么事,然后我觉得这个事这么想的话还挺好玩的,在碰到一个开放麦或者是线下商业演出的时候,我就写下来讲。但是在节目期间,我要不断地主动去创作。除非是要录节目,我一般不会坐下来写,因为段子本身文本的量其实很少,我的段子都是睡前躺在床上或者出去喝酒回来打车的时候写的,一般都是躺着,拿着手机打开文档,随手就写了。
界面文娱:大家过去会觉得你在表达上的尺度比较大,在这个问题上肯定之前有人劝过你吧?
杨笠:是,我现在会知道有一些东西观众看了会不舒服,我可能就会相应地少拿出一些来,但我也不会绝对就不讲了。有人也劝过我,但是我们公司的领导有一个共识,就是你只能自己去试错,因为他们接触的错面也很多,没有强硬地说你们一定要怎样,除非是一些不可抗因素,在能解决的范围内是不会强制说不能讲什么的。
界面文娱:线下和录节目是会有不同吗?就比如说录节目的时候你可能会减少一下这部分内容?
杨笠:是的,线下观众的接受度更高,但其实线下、线上是一批观众,接受度高是因为线下的气氛和场合就像我们在饭桌上、在酒局上,比较私密的话都可以讲,但是线上是一个公共平台,特别像一个公司的年会,那你也知道在年会上有一些话还是不能讲的。我现在不是很执著于这些,观众能接受什么我就讲什么吧,我觉得这个也是观众的选择。
界面文娱:你有一个说服自己的过程吗?
杨笠:其实我没有很别扭或者是很用力地说服自己,因为我这个人也是希望大家都喜欢我。脱口秀演员在台上的反馈就像训练狗一样,演员就是狗,你一讲,观众笑了,你是开心的,你讲了观众没有反应,你是难过的,你自然就会趋向于让观众会笑的东西。
界面文娱:你在笑果除了线下演出就还要做一些编剧类的工作?
杨笠:对,我一开始进公司就是做《吐槽大会》第三季的编剧,但那个时候算是一个很小的编剧,不太会主导创作。我们公司这个机制说出来有点复杂脱口秀,每一个嘉宾配备一个责编,然后会带几个人一起想,一起写,我当时是跟着别的编剧在写。到第四季的时候我就变成了责编。这份工作对我的帮助非常大,你更能知道一份稿子该往哪个方向去写了。
界面文娱:那也就是一年的时间你就升为了责编?这个成长速度应该还是挺快的吧?
杨笠:其实挺快,但是在我们这个行业也很正常,因为行业里的人太少了,老人其实很多都很疲惫了,但是只能撑在这儿。一个行业永远需要新鲜血液才能有新鲜内容,一个新人有很大可能比老人写的东西要新鲜,所以在努力的方向上就是要让新人负责,老人在技术上提供点方法就好,所以你要说成长也算是快吧,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成长,但是在这个行业就是所有人乐见其成地帮你。
界面文娱:嗯吐槽大会杨笠,那你在这个行业里有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吗?
杨笠:很多,我觉得这一季能表现的好还是因为我的朋友们都很帮我,在我想不出来的时候我也会去问他们,说我这需要一个什么样的段子,他们会给我一些建议。从认识的时候就是朋友的那种是杨蒙恩,在北京的时候吐槽大会杨笠|杨笠:唯一能让我精神健康的办法就是工作,我们在一个俱乐部活动,当时都很穷,然后也聊了很多话题。特好笑的是前一阵导演组让我找和朋友在一起的视频,还找到一个我跟杨蒙恩刚认识不久的时候蹦完迪回来吃米线的视频,汤都喝完了,我们俩还在聊表达的深度。我俩都非常认同,你不能下意识地要求表达深度,如果你被这个困住就很难好笑了。
庞博是我在《吐槽大会》的责编,李诞、建国、程璐这些人都既是领导也是朋友,反正我觉得大家对我都很好。如果我现在没说到可能就心里真的没他吧,打开编剧群看一下。(笑)张博洋也跟我很好,他每次要退赛我都是掏心掏肺地跟他聊过,劝他不要退赛。
界面文娱:你们当时在北京的时候完全不赚钱吗?是来了笑果之后才有稳定收入的?
杨笠:在北京的时候有一些演出费,或者有一些俱乐部让你过去做编剧,但是钱其实是非常少的,所以我跟杨蒙恩在北京的时候真的是穷过很久,杨蒙恩还好,因为他都是以工资为标准找工作。我这个人就比较极端,完全靠我的喜好去判断一个公司,那个时候就真的不赚钱,来了笑果以后才赚一些小钱。
界面文娱:那段时间大概持续了多久?
杨笠:从2017年6月到2018年,一年多,就那一年多,我的房租、生活费都是要靠我妈给我打钱。
界面文娱:那个阶段你也没有去找其他的工作,就是全职在做这个事?
杨笠:我找过,我在中间做过几个月的前台,但试用期一过我就辞职了。我当时是觉得做前台不用费脑子嘛,然后你可以想想段子啥的,干了几个月,有一个俱乐部叫我过去做一个小编剧,我当时就想,虽然前台不用每天动脑,但还是感觉上很累,我还是想全部精力放在创作上,不想做一个纯是赚钱的工作,所以后来就辞了。
界面文娱:那个阶段会给自己设定一个期限,如果我干这个事多久还赚不到钱就不干了吗?
杨笠:我完全不会,因为我干别的也赚不到钱。有些人是能干别的,就比如说Norah吐槽大会杨笠,她别的就干得很好,她肯定会觉得做脱口秀是一种选择和付出,但我是没有选择,我干别的就没有在社会上得到正向反馈。其实我原来做剧场场务的时候干得也还行,也是小组长,但是我也不想再继续回去干场务了,所以我只能干这个。
唯一能让我精神健康的办法就是工作
界面文娱:比赛到现在没有觉得很累吗?
杨笠:一直都很累,越到后面越累,但我觉得这就是生活的常态吧。前一阵我还试着跟朋友去旅游啥的,我发现我完全不想出去旅游,对我来说,放松就是放纵,和朋友玩,在家睡觉,这些对我来说才是吸收能量的过程,旅游对我来说特别像任务。我觉得我人生的状态就是要一直累下去,我不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我不喜欢做饭,打扮自己对我来说也是心血来潮的事,所以我觉得这样累也挺好的,当我觉得特别累的时候我就在家躺一躺。
界面文娱:所以你算是那种比较事业型的女性?
杨笠:我觉得这个不是属于事业型,因为我不累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人一胡思乱想就会很难过,这也是我喜欢创作的原因,我觉得胡思乱想带来的唯一的好处就是你能表达点什么,不管你是写东西还是画画。如果你不做这个行业,你的这份敏感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你特别难受,所以我不是说在事业上一定要成为一个成功的人,我是觉得除了这个我也没别的事干,那我就干这个吧。
界面文娱:你胡思乱想时会想些什么呢?悲观的情绪比较多吗?
杨笠:是的,我是悲观情绪比较多的人,我最近也在想,我好像不太相信乐观的结论,当一个好事发生的时候我会想,这肯定还不是结局,当一个坏事发生的时候,我讲你看我说就是这样吧,心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而且你一期待是你是会感觉到巨大的空虚的,你就会觉得好像确实都没有意义,我也曾经试着追求享乐,最后你会发现你的人生变的特别轻飘飘、浮在空中的感觉,没有重量我也承受不了。我就觉得这些全都不适合我,唯一一个能让我精神健康的办法就是工作。
界面文娱:你在把这种悲观的情绪转化成段子的过程中是能找到一些乐趣的?
杨笠:对,脱口秀对我特别好,我不能说我热爱脱口秀,但我特别感谢它帮我建立了和这个世界的连接,如果没有这个我可能真的就崩溃了。
界面文娱:那你现在会给自己设定一个职业目标吗?你有想要成为的人吗?
杨笠:有,我特别崇拜路易CK,我想成为他那样真正有创作能力的人吐槽大会,你看不管是剧、综艺还是脱口秀,你看到他的作品就知道这个人真的有创作能力,他不是纯赶上了一个什么风潮或者是某一个段子突然灵感上来了,他就是能创作的人,所以我就特别想向他学习。
界面文娱:刚才听你说之前和杨蒙恩讨论过关于表达的深度和好笑之间的关系,你现在在这个问题上的思考是什么呢?
杨笠:我现在自己不考虑这个问题了,我都是自然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觉得在写段子的过程中自己会给自己很多出乎意料的东西,比如我本来以为我是这样的人,但结果发现并不是,所以在创作的过程中,不管是写段子、选段子还是表达对一个段子的看法,对我来说最主要的是了解自己。所以我不会觉得一定要有深度。我天生有很多东西是吸引我的,我不想抗拒,比如说我天生就是喜欢屎尿屁的东西,这没办法,我也不想抗拒,我觉得这背后一定有我自己的原因,我也不是一定要分析出来,就是自然地做你自己就可以。我觉得我做一些事情都是为了让我自己舒适。
界面文娱:你跟颜怡、颜悦她们这次都讲了女性视角的东西,从脱口秀演员的角度来说,你们平时会有相似的困惑吗?
杨笠:有,从我们的主题就能看出来,有人就说颜怡、颜悦和我的主题看上去特别像,我觉得无所谓,那是因为我们人生困惑相似而已,你还能不让我们有相同的困惑了?但我们的答案和角度都不一样。
界面文娱: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杨笠:我的困惑没有答案,我觉得颜怡、颜悦还比较坚定,但我没有答案,我只是把我的困惑表达出来,只要它好笑。我觉得我现在的人格已经被这个职业改变了,很容易把所有的事情都处理的很好笑。我从小就特别多愁善感,很爱哭,也很容易心情不好,所以现在这样挺好。
界面文娱:随着这几年经验的累积,你对脱口秀的理解有没有发生变化?
杨笠:我今年就变得不太想这些问题了,我觉得我在某一个阶段想过很多次,后来我就想到一个答案,我就放下了。有一阵网上骂我的声音比较多的时候,我想过这个行业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非常负面的行业?我是不是做错了?最后想到的答案我很满意,然后我就没有继续往下想了。
我觉得脱口秀可能真的无法提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面对这些问题的时候,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大家增进了解,找出一些大家过去没太想过的角度,包括我说的关于女生的一些困惑也不是觉得谁故意要伤害我,我只是觉得肯定有很多人不了解这些事,我说出来了,大家的隔阂就会变少。现在是这个想法支撑着我在台上有时说一些有冒犯性的话。如果硬要往那个有深度的方向来说就是这个理念,但是我现在我很少会考虑这个问题,我平时想的就是我要逗大家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