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墨出什么事了|友推 | 与周奇墨在天台聊天
经常关注我们的朋友们大概知道，最近周奇墨正在带着他的专场《不理解万岁》巡演。
按理说本文应该是一篇关于他的采访，但采访他实在是挺难的一件事。第一，专场已经没什么好聊的了，他想表达的在专场里说得清清楚楚。第二，有很多记者给他写过文章，关于他的故事已经非常完整。
那我们还能做些什么呢。
最后，我们请他来公司的天台坐着聊了会儿天。
以下是聊天的一部分，内容含量大概是一小时。
袁袁：我来了笑果之后，跟脱口秀演员们聊天基本是不准备问题大纲的，但我跟你聊有点紧张，所以准备了一些问题，抄的普鲁斯特问卷。
周奇墨：其实我也紧张，这个问卷好像还挺出名的，那咱们试试吧。
袁袁：第一个问题，你认为最完美的快乐是怎样的？
周奇墨：应该是逃过一劫的那种快乐，刚干完一个项目，或者特别劳累的一天终于结束，反正就是一个特别大的负担从身上拿走的一瞬间，那个快乐对我来说是最幸福的。
袁袁：你最希望拥有哪种才华？
周奇墨：我曾经肯定想过这个问题。我特别希望有个好的记忆力，这算吗？
袁袁：算。
周奇墨：我现在的记忆力越来越差。一两年前发生的事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别人跟我说，我都完全不记得了。看书也是，记得的东西也少，看完一本书，如果我不刻意去总结，看完之后就没剩下什么东西。我很羡慕那些记忆力好的人，可以记住生命中的某些时刻，这个人就会很充实。我们都是由记忆构成的，如果过去的事都忘得差不多了，就会感觉自己活得有点，虚无。
袁袁：把你堆积成这个样子的生活材料没有了。
周奇墨：对，感觉自己是飘在空中的无根之木。这让我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力大大减少。
袁袁：你是一直记忆力不好吗？
周奇墨：这一两年有恶化的趋势。
袁袁：记忆其实挺不靠谱的脱口秀演员，比如我以为一件事记得非常清楚，但后来同时与我经历这件事的人，在他记忆里是另外的样子。
周奇墨：但我觉得有就比没有强。
袁袁：就算是错误的记忆你也想留下来吗？
周奇墨：就算是错误的我也想留下来。
袁袁：下个问题，你最恐惧的是什么？
周奇墨：我最恐惧的就是，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连接感。曾经有一段时间是这样的，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无所谓，都不值得努力，都很虚无，都不纯粹。整个世界的规则又很残忍，都是昙花一现，人心叵测，人性很灰暗。而我呢，对这个世界，对自己也都没有好感。那都不是一般的愤世嫉俗，一般的愤世嫉俗还会觉得自己有点价值，但那时候感觉自己也没什么价值。就觉得，好像可以消逝了。
袁袁：后来你是怎么找到这个连接的呢？
周奇墨：你看，这就是我记忆力不好的地方。
袁袁：我有段时间跟你是一样的，不仅觉得世界很坏，还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天天躺在床上，既不想吃饭也不想起床。后来看了一本是枝裕和的书，叫做《我在拍电影时思考的事》，里面有句话大意是，给生赋予意义是很危险的，因为那就意味着死也要有意义。生应当是无意义但丰富的。就慢慢好了起来。
周奇墨：诶，你说这个我想起来了。我当时应该也是类似，突然接受了生的无意义。
袁袁：虽然没有意义，但很丰富。突然就发现路边的花很香，手里的食物很好吃，太阳照在身上很舒服。那下一个问题，你目前的心境怎样？
周奇墨：我一直以来的心境，总感觉是在为什么准备着，但又不知道这个事是啥。有一种隐忍，蓄势待发的感觉，很难舒展。我从来没有过非常平静的时候，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
袁袁：那种暑假游过泳之后，精疲力竭走在路上风吹着头发的那种松弛感，也没有过吗？
周奇墨：少，非常少。活得没有那么舒展，可能也不一定为什么在准备，就是一种心理状态，一直有一点紧张，一直不是很放心。
袁袁：你小时候也这样吗？
周奇墨：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思考了一下，我的紧张情绪可能来自于一直担心自己失控。隐隐地在控制自己。我小时候太乖了，特别擅长控制自己。小时候去别人家，别人给我糖吃，我就听我姑的讯号，她牵着我的手，要是捏一下，我再想吃也不要。那么小，我就会完全控制自己的欲望。我姑现在有时候就说，有点后悔当时管我太严了。
袁袁：她现在应该是希望你能任性一点，你是不是长大了之后也不任性，红绿灯都不敢闯的那种。
周奇墨：我玩游戏的时候都要遵守交通规则。像侠盗飞车那种游戏，就是让你在游戏里释放破坏欲，要打无辜的人，要闯红灯，但我就是会在游戏里排在车后面等红绿灯的那种人。
袁袁：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钦佩的是谁？
周奇墨：我感觉我都是佩服一个人的某方面，不太会完全彻底被一个人折服。也是和失控有关，不会把自己完全交出去。我不会成为谁的信徒。非要说的话，在我青春期的时候，我佩服过韩寒。现在他露面少了，也不是很了解。那时候就是觉得他不慌张，他走的都是不寻常的路，但是在他的言词中也看不到反思和慌张，很笃定。他完全清楚自己在干什么，该怎么走。不担心自己真的走上一条错的路。
袁袁：你那么理性，那么规训，你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吗？
周奇墨：我大概知道。我往往清楚的是，我不该干什么，通过很多不该干什么，剩下了非常狭窄的路。
袁袁：你认为自己最伟大的成就是什么？
周奇墨：曾经有一段时间跑步，隔一天跑一万米。其实也就是十公里，操场25圈。我从小就不是很擅长体育的人，没有人在体育方面夸过我。那阵子我在大学附近租房子考研，就觉得考研期间需要一件事来磨练自己的心性。就去跑步，跑着跑着发现能跑一万米了。最爽的一次是这样的，我之前都是晚上跑，但那天有事就下午去跑了。下午操场上有人在踢球，而跑道没什么人周奇墨出什么事了|友推 | 与周奇墨在天台聊天，就我一个人在跑。所有看球的人，都能看到有一个人在那儿一圈圈地跑。跑25圈的话，会经过一个人很多遍，有一次经过的时候，一个人跟他旁边的人说，我去，看他那双大粗腿。他们就像讨论专业运动员那样讨论我。我当时就感觉我是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一双健壮的腿。
那句评价是我这么多年一直难以忘记的，因为那是我觉得在自己最薄弱，从来没人夸赞过我的地方，得到了一句夸奖。
袁袁：你跑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周奇墨：我在想，坚持完这一圈我就能考上。结果，也没考上。
袁袁：你自己的哪个特点让你最觉得痛恨？
周奇墨：控制自己。
袁袁：你想失控吗？你失控过吗？
周奇墨：很偶尔。我很不满意的就是，有些事我会在心里憋着，不是那种可以完全表露自己情绪的人，不太愿意与别人产生对抗。
袁袁：从你的段子里看，你应该是一个有挺多不满的人。
周奇墨：讲段子的时候，舞台会保护我。有什么不满都可以通过讲段子的方式讲出来。在台下，就放不开。我不敢让自己言辞激烈，因为从小到大就不是这样的人，突然释放其实还挺吓人的，会掌握不好那个度。时常和别人发生冲突的人，其实是有那个边界感的。
袁袁：你最喜欢的旅行是哪一次？
周奇墨：有一次我和单立人的几个人，一起去了趟泰国。在一个叫甲米的地方租了个小别墅，几个人在那就是出去逛，溜达，在海边晒太阳，晚上回来吃烧烤，那边的气候也很好，喜欢那种热闹的感觉。还有那边的吃的，都很喜欢，所以那趟旅行是我挺难得的放松的一次。
袁袁：也没有为什么做着准备的感觉。
周奇墨：对，那几天没有在为什么做准备，也没有紧张。
袁袁：你最痛恨别人的什么特点？
周奇墨：应该是虚伪吧。我讨厌的人就是那种，会故意营造出一种形象，但他其实又不是那样，知行不合一。我身边喜欢交往的人，基本都是真诚的人。
袁袁：你最珍惜的财产是什么？
周奇墨：我的敏感。我感觉有好有不好的地方，但我的创作基本都来自于我的敏感，如果我不是一个比较敏感的人，创作这条路对我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袁袁：在多数情况下，敏感会带来很多痛苦。
周奇墨：我可能就是只有它，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替代它。如果我是一个大大咧咧的人，我可能活得更快乐。但由于没有体验过，这又是可以带给我一些收获的东西，所以会把它当作我最宝贵的财产。
袁袁：你最奢侈的是什么？
周奇墨：即使不按常规的生活去活着，我也心安理得。比如我可以不结婚，可以不要孩子，可以不朝九晚五。我可以承受家庭对我造成的压力，不会去改。我会努力去缓和关系，但我不会去改变自己真正的想法。
袁袁：你认为程度最浅的痛苦是什么？
周奇墨：生理上最浅的痛苦就是打吊瓶吧。
袁袁：但那个心理上很恐怖，擦棉球的时候就特别恐怖。
周奇墨：哈哈，我没这么想过。在我这里，心理上最浅的痛苦可能也是擦棉球的时候吧。
袁袁：你认为哪种美德被过高的评估？
周奇墨：怎么会有美德会被过高的评估呢。我就感觉美德都挺好的。正义，勇敢，善良，智慧，忠诚。
袁袁：我觉得美德可能不会被过高的评估，但是会被滥用，比如正义、勇敢、善良，以这些为名，以宏大崇高为名，伤害了很多人。下一个问题，你最喜欢的职业是什么？
周奇墨：就是现在的这个职业，给我带来了生命的意义。
袁袁：给你带来了有控制的失控。
周奇墨：对。有控制的失控。
袁袁：你对自己的外表哪一点不满意？
周奇墨：我可以说我现在有肚子了，现在对外貌最不满意的地方就是肚子。
袁袁：你最后悔的事情是什么？
周奇墨：从小到大浪费了一些时间。没有好好利用周边环境，陷入彷徨、虚无，愤世嫉俗的情绪当中，导致自己什么都没有干。我后悔的事也太多了，自己成长过程中对一些人不够好，包括对自己的家人不够体谅，对同学，对女朋友，对初恋，没有做到非常好。所以我特别希望人生能重来一次。
袁袁：我其实不希望重来，觉得就算重来了，还是会做那些事。
周奇墨：要是带着现在的认知去就会好一点。
袁袁：我是觉得既然我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是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人，就算回去了，蠢事肯定也一件都没少做。你会去改变是吗？
周奇墨：我有时候就想周奇墨出什么事了，我回去之后，比如重新过小学的生活，肯定会非常牛X，以自己现在这样的阅历和情商，自己对事情的看法会碾压同类。并且那时候又知道什么东西是真正追求的，什么东西是无关紧要的。知道了生活的重点，就会抓住一些真正重要的事。
袁袁：还在世的人中你最鄙视的是谁？
周奇墨：我鄙视出卖自己灵魂的人。比如去贩卖一些价值观，精神鸦片，实际上自己并不认同，觉得是生意。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东西，还在那边振振有词。这种其实就是我说的那种虚伪的人。
袁袁：你最喜欢男性身上什么品质？
周奇墨：温柔。男性的温柔更难得。稀有的东西，总是最珍贵的。
袁袁：你使用过的最多的单词或者词语是什么？
周奇墨：“我感觉”，“可能”。
袁袁：你最喜欢女性身上什么品质？
周奇墨：坚韧。
袁袁：你最伤痛的事是什么？
周奇墨：感觉不太好说。
袁袁：那咱们就跳过这个问题。下一个，你最看重朋友的什么特点？
周奇墨：钱，哈哈。
袁袁：前面不是说真诚吗？怎么就又变钱啦。
周奇墨：真诚，特别喜欢真诚又有钱的朋友。
袁袁：你这一生中最爱的人或东西是什么？
周奇墨：自由。特别喜欢自由这个概念，也希望每个人都能得到自己的自由。
袁袁：你希望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去？
周奇墨：我之前还真的考虑过，可能以后老了想安乐死，自己能掌握自己的死亡的感觉。
袁袁：老到一定程度，没有自理能力的时候还挺不体面的。
周奇墨：可能是明白了生死是什么，这辈子也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没有太多遗憾，可以非常理性面对这样的事了，所以会选择控制自己的死亡。
袁袁：我是觉得如果真的看透了，明白了生死是什么，就应该任其自由地发生。
周奇墨：那我再换一种表述，可能是无惧死亡，有一点悲壮的色彩在。就是尽最大努力，控制自己的生死 。
袁袁：你到死都要控制自己吗？
周奇墨：哈哈哈哈，我只是觉得在生死面前太没有尊严了。
袁袁：你不觉得在一棵树下打坐，然后生命慢慢消逝，那种死法也很有尊严吗？
周奇墨：这种很像动物的死法，感觉猫猫狗狗能提前感知到死亡，然后找一棵树躺在那边。死得像狗一样，你要是喜欢这种死法，我也没什么意见哈哈。
袁袁：哈哈哈哈，我想说的其实是佛陀的死法。下一个问题周奇墨出什么事了，何时何地让你感觉到最快乐？
周奇墨：我总感觉在未来，在未来的某时某刻我会非常快乐。
袁袁：那个未来来了的时候，你能感知到吗？
周奇墨：我应该能感知到。
袁袁：如果你可以改变你的家庭一件事，那会是什么？
周奇墨：希望家里早点给我买房子。
袁袁：如果你能选择的话，你希望让什么重现？
周奇墨：我记忆力不好，都不记得想要什么重现了。
袁袁：那些材料都没有了，也就没有想重现的东西了。那你的座右铭是什么？
周奇墨：现在这个年纪，哪还有座右铭啦。
以上，就是与周奇墨聊天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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