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奇墨哪里人|梁永安 X 鸟鸟 X Rock X 周奇墨 | 带他来看脱口秀
介绍梁永安并不难。
50后、复旦大学教授、B站up主、网红老师,只需把他的一部分头衔罗列起来,大致就能想象出一个形象,但想象出的形象并不等同于这个人本身。
因此,我们大可速速略去他是谁,转而直奔他的心灵世界。
梁老师涉猎极广,文学、电影、生活方式、社会学、两性关系等等,只要提及,就能延展引申出广阔的谈话内容,并从他丰饶的人生经验中择取故事佐证。
我们好奇这样善于观察,对生命充满兴趣的人,将如何看待脱口秀和脱口秀演员。
于是,就邀请他来山羊GOAT看了一场开放麦。原本我们安排梁老师与鸟鸟一对一聊天,但不知道怎么,周奇墨与Rock也参与进了对话之中,大家围坐在一起,听了很多故事。
以下,就是当天发生的对话。
脱口秀
“现场是有生命的,一种城市里小小的文化生态流”
袁袁:老师今天是第一次看线下(开放麦),感觉跟线上看脱口秀,差别大吗?
梁永安:怎么说呢,就是现场可以感觉到有生命,大家是一体的,作为一个文化小群落。它有一种很像城市里小小的文化生态流的共同体。除了语言表演之外,还有那种情绪的相互之间的流动,这个在线上体验不到。
周奇墨:有时候演员在台上,感觉就把大家催眠了一样。大家都达到同样的一种状态,达到一种共振。
梁永安:像小蜜蜂啊,一窝的小蜜蜂振翅膀,振到同一个频率了,挺好的。
袁袁:您对 Rock 有什么建议吗?
梁永安: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以前我觉得舞台上Rock是很强的,气质能演美州西部的牛仔,有一种野性,后来发现他内心超细柔。
Rock:我最近经常收到这种评价,就是说我跟台上很不一样,反差很大。
梁永安:非常不一样,因为你棱角都很分明。
Rock:我刚才还在跟他(周奇墨)说,那我肯定是在台上有问题,我表现出来的可能不完全是自己。
梁永安:但我觉得可能现在不是你真正的自我,可能再过若干年,就有内在的气概就出来了。就像《牛虻》那个小说,那么柔弱一个青年,后来发现自己父亲的欺骗,忽然瞬间,他变成了一个革命者,那种力度。
Rock:您觉得我也会吗?
周奇墨:你应该信梁老师,梁老师还给我看过手相。当时他录课,一席的那些编辑导演,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一群人围着梁老师让他看。
袁袁:老师看过鸟鸟的脱口秀吗?
梁永安:看过。她跟生活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在距离感里谈生活,而且她有点不是想让大家笑。像米兰·昆德拉那种,他特别反对媚俗。鸟鸟有些这种样子,看起来很冷,造成一个区隔。
现在冷笑是最难的,心理上有个弯,有个扭力,她不是让人瞬间笑,瞬间笑是滑稽。她是那种在文化里边偏了一点,脱轨一点,时候就有一点扭矩在里边,大家享受这个扭矩。
鸟鸟:主要也不是不想媚俗,是没有那个表演能力。我只能演到这个程度。
梁永安:这个移动感很重要,我们生活得太寻常了,有时候给人一点,一下子在差异里边搞移动感,脱轨一点,这个好,但有时候她会憋不住笑一下。
鸟鸟:被自己逗笑了。
梁永安:因为大家期待的姑娘……社会对女性有一个基本的期待,比如很漂亮、很活泼。结果鸟鸟一站出来,半点不理会大家的期待。
鸟鸟:对,不管他们。
梁永安:根本就不理会,她里边有那种表达、生命力。哎哟,真好,女孩子就怕没有自己的主干。
笑
“我们现在有那种可爱的荒诞”
Rock:听说您也特别有兴趣上台讲脱口秀?已经准备好了?
梁永安:不不,我倒不是有兴趣(上台)。就是我觉得现在让中国人,特别是年轻人笑起来不容易。如果大家是瞬间笑,就说明大家心里特别迫切地需要笑;如果延迟半秒笑,那就很不容易了;如果延迟一秒笑,脑子里边、心里边有个过程。
周奇墨:也可能就是包袱太厚了,没反应过来。
梁永安:如果是半夜回家,睡进被窝以后,忽然再想大笑,那就黑色幽默来了。
周奇墨:其实作为演员,还挺想追求那样的,能给人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让人事后回想起来还笑,特别难。
梁永安:是的。但中国人笑的余地很大。
Rock:笑的余地是什么意思?
梁永安:人活得很荒诞,自我对立,可笑性是特别多的。这个余地是……
周奇墨:可挖掘的东西。
梁永安:可挖掘的太多了。生活的合理之下的不合理,正常之下的不正常。我们现在有那种可爱的荒诞,很多年轻人,生活过得特别的神散形不散。像稻草人,看着很精致,生活打理得很好,但就是稻草捆的,稍微一松……有时候我觉得,这个就是我们今天的时代里,很可笑的一些地方。
社会在往前走的时候,肯定会越来越有一些荒诞的情形,好像活得是正常的,大家都要买房子买车,都在给自己找苦吃。但实际上也很可爱,这个就是时代给我们的可爱。其实中国人现在应该要活出差别来周奇墨哪里人|梁永安 X 鸟鸟 X Rock X 周奇墨 | 带他来看脱口秀,而不是活出差距来。人跟人都不同、不同、不同吐槽大会,在一个横向上大家各有各的生活,封建社会是差距社会,是等级,所以过得苦的要命。现在好多人还是在差距社会里,把自己搞僵掉了。横向的问题一直没有意识到,就这个荒诞。
我现在就特别盼望疫情结束。疫情一结束,可以去世界上转一下,看看跨文化的、多种多样的生活。我们尽管人多、地方大,但是文化窄,遇不到多少不一样的。
我有个朋友,本来在城市里工作得很好,挣了不少钱,一下子觉得生活没意思,后来就跑到川西去搞唐卡绘画,因为唐卡里有各种世界,而且麓湖的唐卡跟拉萨的不一样,佛的光芒都是弯曲的,所以它有些变,有微小事物。他跑到那儿去,搞了个唐卡研究院,还盖了一个很大的旅店,各地的人都可以来。一下子生活得就特别有着陆点。
袁袁:脱口秀也是他们的着陆点。
梁永安:脱口秀很好的,因为我们会虚拟出一些欢乐来。脱口秀很不简单。我有个学生,在江苏做戏曲研究院的院长,他们支持一个戏,起码四五百万,拉车出去演,光是费用都很高。脱口秀你看,就是那么一个简单的舞台。有语言天赋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是最幸福的,因为语言就像空气一样,随便用,也不用花钱买。
爱情
“如果你不去恋爱的话,自己至少可以不失去自由”
袁袁:老师您当时为什么会去开一门讲爱情的课?
梁永安:这个其实是,我 17 年去《一席》,当时以为是让我讲讲为什么选择文学之路,遇到哪些事,我去了以后呢,结果他们说随便讲,主要是跟年轻人有切入点就可以,原来可以随便讲。我就想起了现在中国,很多人单身是可以过得很快乐的。
一个人背着个包,过得特别的舒展,历代没有这个条件。但是这个时代,恋爱成本超级高。你本来可以活得很丰富、很自在,然后你跟另一个人一下爱上了,特别是女生,一旦进入恋爱,生活质量降低太大了。恋爱就是相互之间找共通点,加减法,要减掉很多跟对方不一样的。如果你不去恋爱的话,自己至少可以不失去自由。
但这时候的爱情怎么办呢?所以我就觉得恋爱不是解决问题,它是锦上添花,两个单身的本来过得很好,加起来过得很好。所以我就讲了讲在单身的黄金年代,如何面对爱情的问题。没想到,一下子看的人特别多。
鸟鸟:我之前有断断续续在B站看您的课,发现好多人在您的评论区里相亲。底下全是自我介绍,年龄、身高、体重、做什么工作。
袁袁:网络人民公园。为什么大家现在反而这样恋爱了呢?好不容易争取了恋爱自由的机会。
Rock:对,我也发现了,大家现在又开始相亲了。
梁永安:现在已经把它转型了。以前相亲是正儿八经相亲,现在已经是一种交友,娱乐活动。国内确实缺单身文化,历史以来缺这个东西,所以这一代人如果有两千万青年人,决心一辈子为中国创造单身文化,也是一种生活方式嘛。
现在人在世界上,就是 3 种选项,跟异性,跟同性,还有一个就是爱人在心里。他们有一个很好的爱情理想,一生伴随自己装在这里。当然需要一些坚持,但最后也可以过非常美好的一生。就怕在路上说我必须要结婚,然后各种折腾。现在可能是一个阶段过渡。
鸟鸟:现在是各种思潮都在碰撞。
梁永安:我就发现,现在年轻人确实有这个选择,追逐爱情是年轻人生存里边最集中的矛盾——社会意识、价值标准、生活理念,全部都体现了。原本爱情是人最自由的,只有两个人可以决定的东西。恰恰就是被别人、被外部裹挟来决定了。
本来一个人的本性是个桃树,开的是桃花,长着长着,被社会各种影响,这个人变成槐树了,结果恋爱就完全谈不好,人都不正常了。恋爱也可以使人恢复正常,恢复到最自然的内心里去。房子车子,把人越发的钢铁化了,这个问题很大。现在有时候,我看到两人结婚我就特别高兴,真的特别高兴,因为这两个家伙吧,一看就是互相祸害的那种。但如果跟别人结婚就完啦,社会就增加了两个苦难家庭。他俩在一起就好啦,互相祸害,社会就变得很好。真挺不错的。人和人配完全不讲道德,就看合不合适。我有个老同学,结了五次婚,有各种时代的元素。
袁袁:老师好像总是在打听爱情故事。
梁永安:我们关系很好的。有一次他跑到上海来,我请他给我做个讲座,后来一起聊天,他就给我算账,现在第五次结婚,又生了个孩子,一年的花销起码多少多少,我看着他,但是也觉得他心里还是挺暖的,最后终于活得还挺温暖。就是会有很多有点荒诞又有点好笑的事,很有意思的。
上海
“上海特别适合过一种我行我素、奇奇怪怪的生活”
梁永安:上海蛮好的。上海人的爱情不一样。一方面,它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城市,1840年以前只有在城隍庙那一圈聚集了一些人,元代以后开始围绕漕运,人多了一点,后来进来的人呢,搞轻纺、丝绸、织造局,它是工业起家的城市。所以上海它不是商业起家,也不是权力聚积,没有罗马军城的特点,也没有那种买来买去的特点周奇墨哪里人,就是非常讲实力,讲你的专业性、你的技术、你的硬本事。
70年代的时候,上海的图书馆每天都是满的,女工们比赛织布,互相较劲。男的在那边拆收音机。各个都很有那种专业性、学习性,所以它的恋爱,不会是那种突发、兴起、一番表白。
Rock:大家都比较务实,相亲角一二三四给你列出来。
梁永安:它很理性。上海不适合恋爱,马路太平了。重庆那边是谈恋爱最好的地方。因为上坡下坎,走着走着,不知不觉手就拉在一起了。上海这个地方太不适合了,没有合适的理由牵手。
周奇墨:牵手还要理由吗?
梁永安:还是需要的,有时候巴不得走的时候打个雷,有了这个瞬间条件。但是上海特别适合过一种奇奇怪怪的生活。它的容量大,你真的一下子离经叛道,哐一下做了个事,大家也会觉得,像是惊奇但是也觉得不惊奇,因为场面比较大。
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有时候人就是自己吓自己,觉得好像时刻活在多少人的眼光里一样,谁顾得上管你啊。上海这个地方很魔幻。人可以释放出一种意外。它会相信生活里边有种人,是可以把命运变得像魔术一样的。
袁袁:老师可以讲个专场了。
梁永安:我看到演员,看到表演,心里还是特别温暖的,因为我也在演出团体待过。初中以后我被挑选到一个歌舞团,我在里面的乐队待了不少时间。
我印象中最美好的爱情就是在歌舞团看到的,我们有个小提琴手,北京女孩周奇墨哪里人,真漂亮一个女孩,长卷发,琴拉得很好,对着镜子练习,我正好在旁边,结果我们团长也过来了,在默默地听,间隙的时候他过去说,你的基本功真是特别好。她说我的对象比我拉得好得多。团长就问你的对象在哪里?她说在乡下劳动。
过了三个星期,她对象就来到团里了,被那个团长弄来了。她对象人很白皙,鼻梁很挺,长相是地中海型的那种,很浓密的卷发,跟那个女孩站在一起,真的是特别美好。两个小提琴手,有时候拉着还会相视一笑。
有一次就出事了,当时排演了全场的《沙家浜》,中间有一场十八罗汉,暴风雨来了,打击乐要哐地敲一下。结果演到那一段,我看到两个拉琴的笑容,就忘记掉了,结果台上暴风雨来了,一点声音都没有。
鸟鸟:感觉这比脱口秀演出有意思多了。
梁永安:最麻烦的一次是停电,阿庆嫂正和刁德一智斗呢,突然停电,一片漆黑,没想到五秒钟以后就亮起来了,阿庆嫂和刁德一的扮演者两个人是恋人,趁这个机会还抱在一起。
周奇墨:阿庆嫂「叛变」了。
梁永安:结果灯突然亮了,全程哗然,大笑,他们没办法继续演,大家越发笑。很有意思,啥事都有。就这种意外,特别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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