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段子素材|犀利的杨笠回来了!“调侃男性”这一年她收获了些什么?
起因是在笑果 2020 反跨年晚会上,杨笠因一段 “男人,还有底线呢” 的脱口秀引发争议。
她的同行池子在微博上发表评论称杨笠说的不算脱口秀,直接将杨笠顶上热搜第一。
池子:“總有人問我脫口秀應該什麼模樣,我覺得很可能是羅翔老師那樣,但肯定不是楊笠那樣。”
这场论战之后变得越来越诡异:
虎扑步行街上,开始对杨笠的观点和相貌进行大规模讨伐(因为言词过于不堪,我们就不引用展示了,大家可以去社交媒体上搜搜看);接着还有人向国家广电总局举报,原因是她“涉嫌性别歧视,多次辱骂全体男性”。
杨笠说了什么,引得这些人如此 “义愤填膺”?
“你们男的也太难讨好了吧,我感觉我说啥不对,我说你是个垃圾你肯定是不乐意,但如果我说你是个好人,你也觉得我在侮辱你,现在我说你是个普通人,你也不高兴。”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见仁’见智的事情。”“他说我在挑战男人的底线,我听完后特别震惊,我说男人还有底线呢?”
“感觉他人生中所有的苦难,都是由于我说了一句,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普通,却这么自信。”
“所以当我说男的‘垃圾’的时候,大家会觉得痛快,说明男的,可能,大概,maybe,会有那么一点问题。”
02
对脱口秀的误读
杨笠“冒犯”他们了吗?
本来是脱口秀段子,说得好或者不好,它只是一段脱口秀。
脱口秀的核心是什么呢?讽刺的艺术。这种艺术形式的核心就是用最犀利、最尖刻甚至最恶毒的语言来调侃世俗陈规中的荒谬,玩的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周六夜现场》( Night Live,SNL)的喜剧演员 Greg Dean 那本《手把手教你玩脱口秀》中所说:“在那些包含冲突、争议和问题的领域里挖掘,才会找到很多素材……幽默感是一种应对痛苦的方法,喜剧潜藏于痛苦的事情里,这些领域是不讨人喜欢的。”
追溯起来,在美国诞生的脱口秀是跟西方的剧场文化、古希腊的政治讽刺喜剧一脉相承的,它的爽点就是接收到“被冒犯”、“被刺痛”的“梗”,从而“会心一笑”:“你讲的逻辑我可收到了,这很有趣脱口秀演员,你并打击不到我。”这是一种间离的审美,跳出被讽刺的身份观看调侃,感受到它的趣味。
在国内的喜剧舞台上,女性创作者稀少。女性一直是被嘲讽的对象。男性在这样的场域中拥有极大的豁免权,和把擦边球文化转为戏谑、玩笑、讽刺的能力。
比如2015年春晚上那个关于大龄单身女性的小品《女神和女汉子》。整个节目完全站在一位男性在动物本能驱使下挑选伴侣的视角上展开:节目通过一帮“哥哥”们对贾玲饰演的30岁未婚女性数落,引出“女神”瞿颖来跟她做对比,拿她的年龄、身材、容貌、单身等多种问题的开涮制造笑点。
同年春晚的另一个小品《小棉袄》从 “女儿就是小棉袄” 这句俗语切入,把 “娶女儿” 和 “取二手棉袄” 构成的误会作为笑料。里面出现了 “您家那个不是新的,是二手货啊,她用过了啊。”这样的台词。甚至把 “二十块”、“二手货” 这样描述放在女性身上制造笑点。
当然,还有更多的男性脱口秀艺人把自己的女友、太太塑造成:拜金、消费主义、无脑等形象来造梗。
物化女性、刻板印象,比比皆是。然而吐槽大会,人们对这些冒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
当池子讲王琳,大家笑;杨笠说男人,被举报。
杨笠真的是过于冒犯吗?
其实只是女性视角长期缺失吐槽大会,而一些人长期生活在这种信息茧房中,对忽然出现的女性视角感到的不舒适而已。
对于杨笠事件,脱口秀演员黄西(Joe Wong)在微博中表示:“脱口秀的优点之一是给弱势群体吐槽强势群体的机会。以前喜剧里拿残疾人开玩笑,拿女性开涮,吐槽社会底层,但极少有人抗议这些三观不正的段子。杨笠调侃社会上占强势的男性没什么大不了的脱口秀段子素材|犀利的杨笠回来了!“调侃男性”这一年她收获了些什么?,而且她是在讲段子,她嘴里的‘男人’并不是指所有的男人,是指一些没底线的男人,再加上喜欢对号入座的。”
03
杨笠语录
一位普通女性的絮语
作为弱势群体的女性来说,她们的声音往往被主流文化所忽视。
美国女性主义作家 Russ 在那本获得雨果奖的著作《如何抑止女性写作》中谈到,男性社会对女性创作者的漠视,常常会用一种贬低式的诋毁方式:“她写了,可是你们看看她写的什么东西。”
女性经历被认为琐屑卑微或“狭隘浅薄”,比男性经历低人一等。有一个词叫“”,它的意思是“男人觉得你是女的,缺乏一些常识,他用一种居高临下,迷之自信的方式给你解释事情。”
在这种前提下,女性的创作往往被看作“她写了,可是不知所云/结构混乱/拙劣/情绪化/枯燥无味,等等”。
作为掌握话语权的男性在面对“她写了,可是我看不懂”时,直接转化为了“我看不懂的东西就不存在”,“她们往往都逻辑混乱、歇斯底里,女人嘛”。
就像池子直接将杨笠的脱口秀指向“非脱口秀”一样。
而女性经历在社会中的隐身,这是一种社会有意造成的偏见,一种社会结构性的“厌女文化”
Ali Wong的脱口秀《小眼镜蛇》
鹅娘很喜欢的一位美国脱口秀演员Ali Wong在讨论女性意识的时候,常常把这种“厌女文化”作梗,通过性转、粗口的方式讲述。
Ali Wong的脱口秀《小眼镜蛇》
Ali Wong 这种方式更容易被接受。毕竟在西方主流文化中,她扮演一位“有厌女癖”的“少数族群”亚裔女性,让西方观赏者更有间离感,而更不易察觉那种对男性社会的冒犯。
而杨笠所扮演的角色却是中国最普通的女性中的一员。她也开 “厌女癖” 的玩笑,在第二次录《脱口秀大会》时,拿自己开涮,试图扮演一位 “刻板印象” 的 “女艺人”,指向男性认为女性在职场中往往能通过 “性别优势”、“潜规则” 获利的问题。
她在段子里自嘲作为女性可以不费力气写段子,只要发着嗲敲开李诞房门即可,然后一路敲开各位主创的房门,最终进入总决赛,并给自己取了一个名字 “脱口秀敲门人”。
她的段子很多是关于 “女性认知” 的。
社会对女性角色的传统认知脱口秀段子素材,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女性的心智模式和行为模式,这些使女性陷入到一个又一个困境当中:身材焦虑、年龄焦虑、婚礼焦虑、家庭地位、职场地位、性骚扰…
杨笠只是站在一个普通女性的角度上,对这些问题提出了她的调侃。这显然打击面更大,被冒犯到对象,“细思极恐”:“自己是否也被身边的女性这样推测过?”
下面,我们挑选了一些杨笠脱口秀中的段子,来欣赏一下,她作为一位 “普通女性” 的观察者是如何表述这些困境的。
01,女性被当花瓶的职业困境
“我的长相是那种刚刚好不会被别人忽略我才华的程度,尤其我是做喜剧的,我不能再好看了。你知道,再好看我就不好笑了……我没事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我想说,长得普通真好,要是长吴昕那么好看,这辈子不就毁了吗?”
02,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
“我们家分工是这样的:我妈要负责做很多事情,就你肉眼所看到的家务都是她做,比如说洗衣服、做饭、养猪、养孩子,还要抽空和我奶奶吵架;我爸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做自己”,每天啥也不干,一有空就坐在沙发上“做自己”,那么爱“做自己”你咋不去搞说唱呢?我妈就连电焊都精通,我爸连猪圈都不进。”
03,婚恋市场上对女性的矮化
“单身平时很自由,最害怕是过年回家。我妈会在吃着饭停下来开始打量我,然后拍拍我的头说,杨笠,你要相信,你可以的。”
“今年过年回家,我弟忽然看着我,一本正经说,姐,这么多年,你为啥不找个男朋友?我说,那你为啥不上清华,是因为不喜欢吗?”
“比我优秀很多的女生,他们的男朋友我竟然都看不上,我一下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这就好比人家国际一线大牌都跳楼大甩卖了,我一个三线普通小牌还逆市涨价。我一定要降低标准。长相上别挑,是个人就行,还要学会装傻,不管对方跟你说什么,你都假装听不懂,瞪大眼睛问他,啥意思啊?这样你就很快步入婚姻殿堂了。”
04,偶像剧对女性的物化
“偶像剧会让我们变得很自信.这种剧看多了导致我在那种长得很好看的女生面前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自信。我就说你有什么好骄傲的,你不过就是个配角而已,我才是故事的主角。因为我和偶像剧里的主角一样,不仅长相平凡,而且脑子还不好使呢。”
“我从小就觉得一个女生要是嫁给白马王子走上人生巅峰拥有幸福生活,不用掌握任何生存技能,只要善良就好。”
05,关于社会中的男性地位
“男人不光美好,还特别神秘,就是你永远也猜不透,他那小脑袋瓜里到底在想一些什么。”
“就是他明明为什么看起来那么普通,但是他却可以那么自信。”
06,影视中女性的刻板印象
“黑寡妇的超能力,是她永远都不会老,所以这个超能力要怎样去拯救世界呢?是要把坏人活活熬死吗?”
“除了延缓她的衰老以外,还顺便给她做了绝育。”
“改造她真的是为了让她战斗吗,你就是想留住她的身材吧。”
07,女性的身材焦虑
“我还特别羡慕那些时尚超模,我觉得她们身材好,就是足够平。”
“她身材存在的本身就表达了一种态度,就是对男人的不屑一顾。”
“看什么看,你越喜欢什么,老娘越不长什么。”
08,性别的权力关系
“我在摘除子宫内膜息肉的时候,做了一个宫腔镜的手术,是一个男医生帮我做的。”
“这是第一次,一个男的站在我面前,我躺在那,我们心里没有任何杂念,他只是想救我,而我想活命。”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人。在麻药上劲之前,他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我说我现在感觉自由。”
04
他们为何“尴尬”?
“但我其实能理解那些人为什么生气,因为他们觉得,就是在反映自己的想法,但不是,我只能反映观众的想法,一个段子之所以效果好,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共鸣。”
当很多人把杨笠当做旗帜时,杨笠其实并没有站那么 “高”,她并没有提出什么“思想主张”、“哲学理念”。她只是絮絮叨叨讲些她日常所见罢了。
为什么他们被激怒了?
他们无法区分 “笑话” 与 “现实” 的关系。这就像孔乙己被人打趣“定是偷了人家的东西了!”而愤怒争辩一样。他们用愤怒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当人们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公开地威胁到他的社会身份时,产生的窘迫、懊恼、难堪等情绪体验,这些情绪引发的不舒适状态即为尴尬。”
杨笠脱口秀中所描画的 “普通男性的自信模样”,让部分男性共情尴尬,进而恼羞成怒。
这部分男性的内心是极其敏感和自卑的,并没有他们表现出来的这样 “自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是 “性别认知” 的受害者。在 “自信” 和 “优越感” 的背后其实潜藏着 “敏感”、“柔软”、“羞于承认” 的 “自卑”。但,他们需要扮演一位 “凶猛的男性”,通过压制 “其他声音” 来确认自己的“崇高地位”。
有意思的是,这拨男性的行为与让杨笠的表演构成了一种互文,让这场脱口秀的趣味变得更丰富。
其实,当杨笠被举报,我们才有机会发现,还有很多人对“男女在社会中的不平等”毫无感知。这是一场娱乐化的性别平等问题普及之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最后,我们听听另一些声音:
姚晨:“每当这样一份冒犯被慢慢接受,我们的世界也就多了一份关于生命的、人性的可能。”
黄奕:“段子是段子、态度是态度……我想等有一天我们不再讨论男女,才是真正的平等。”
吴镇宇:“要一个人有幽默感难,要一个人去欣赏幽默感更难!事关有人对号入座脱口秀段子素材,就会把段子变成刀子往自己身上狂插,然后一身血的喊着被人伤害了……大家就不争先恐后入座这号了!愿这世界更多幽默和欢乐。”
苏醒:“作为男性,丝毫没有觉得被杨笠冒犯了。举报她的人low透了,应容许更多的杨笠在更宽松的环境里表达。”
黄西:“以前喜剧拿残疾人开玩笑,拿女性开刷,吐槽社会底层,但极少有人抗议这些三观不正的段子,杨笠调侃社会上占强势的男性没什么大不了。”
丁太升:“除了举报者的不道德之外,被举报者没有丝毫道德上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