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深圳脱口秀演员生存指南
5月11日,星期三,这一天的深圳断断续续下着雨,地面积起了一些水坑,行人不自觉地放慢了步伐,商户间的人流也明显减少。
但在下沙地铁站旁一栋写字楼的二楼,隔着房门,你依然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时不时传出的鼓掌与爆笑声。
一场开放麦正在这个不足200平方米的空间上演。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开放麦:成为脱口秀演员的必经之路
一束灯光、一支麦克风、一把高椅,简单的物品构成了一场开放麦的三大要素。
台下甚至可以没有观众——这也是早期脱口秀演出的常态,演员在台上讲,台下三三两两地坐着候场的其他演员。
而如今,即使是下雨天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深圳脱口秀演员生存指南,仍有五十多名观众前来观看这场开放麦,这些人中,杨先生是格外特别的一位。儿子远在大连读大二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深圳脱口秀演员生存指南,杨先生原计划和妻子一同前来,但妻子因为核酸检测阴性证明有效期超过场地要求,便没有同行。他对于脱口秀的了解,始于网上的短视频片段,“所以好想过来体验一下”。
在演出开始前近一个小时,杨先生就来到了场馆门口,他不小心错过了平台上的购票时间,特地来现场询问。在志愿者的帮助下,他最终在小程序上购票成功。入场后,他坐在了舞台右侧的最后一排,这里几乎是离舞台最远的位置。
除杨先生外,现场清一色的都是年轻面孔,他们中有带着电脑包的上班族,也有和同学结伴而来的大学生。开放麦因为相对低廉的价格,成为很多人接触线下脱口秀的第一选择,但开放麦演出效果也具有较大的不确定性,观众会有“开盲盒”般的体验——既不能提前得知当晚的演员,也不能预知当晚的演出效果。
在主持人与前排观众互动后,开放麦正式开始。第一名演员有些冷场,或许是因为笑点过于老套,台下的观众有些兴致缺缺,掌声也是寥寥,于是他匆匆离场。场子终于在第二名演员上台后热了起来,他抛出一些简短直接的梗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观众爆笑声不断。后排的杨先生也终于加入到鼓掌的队列,他拿出手机对着舞台拍了一张照片,发到家庭群中。
正在观看硬核喜剧开放麦的观众们。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对于脱口秀演员而言,开放麦是成长过程中的必经之路。成熟演员会带着新写的段子一遍遍上台,直至修改到最满意的版本,新人演员则在这里一点点积攒经验,打磨段子、熟悉舞台、学习技巧、形成台风,直到收获观众的认可。
这场开放麦最后出场的是脱口秀演员大雄,他曾出演《心动的信号4》和《脱口秀大会4》两档综艺,已经算得上是一名成熟演员,也具备一定的知名度。当晚他虽然表演的是新写的段子,但观众们依然反应十分热烈,给这场演出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在大雄看来,脱口秀演出最重要的是“贴近观众”,当观众开始笑,和演员的距离才开始拉进。
从另一种角度来看,开放麦是十足残酷的评判场,观众的反应是对段子最直接明了的打分,演员们可以在这里收获最大声的进步表彰,有时也要直面最无情的冷淡反应。不过,他们偶尔也能收到意外之喜,每家厂牌都会有人负责从开放麦中筛选优秀新人演员,邀请他们上商演或成为厂牌签约演员。
疫情下的商演:不确定的今天和明天
“这个行业太难了”,见到子龙后,他第一句话就这样说道。他是一名脱口秀演员,另一重身份是硬核喜剧的创始人。
站在脱口秀舞台上的子龙。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在这个年轻人聚集的行业,你很难从子龙身上找到什么领导架子。有一次上台讲完开放麦后,子龙拎着外卖从观众身后悄悄走到被幕布隔起来的狭窄的休息区。因为会影响到演出,这里不能开灯,就着窗外透过的几缕月光和城市灯景,子龙小心翼翼地拆开外卖包装袋,尽量不发出声音。
硬核喜剧如今将总部设在深圳,公司在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四个一线城市都有签约演员,每周都会举办几场商演和开放麦,除签约演员外的工作人员有三十多人,在业内规模已经不小,也具有相当的影响力。
疫情对线下演出的影响极大,深圳今年的演出暂停了好几个月,直到四月中旬才开始陆续恢复。线下演出可以暂停,员工的工资却得“硬着头皮发”,因为运营压力,子龙将今年的公司运营方案调整为60%做线下业务,40%做编剧和营销业务,较往年相比提升了后者的比重,他现在只希望公司“先活着”。
脱口秀公司生存面临巨大挑战,这样的压力落到演员身上,同样不是个轻松的话题。没有线下演出时,兼职脱口秀演员尚可以靠本职工作维持生计,有些全职演员就只能面临着几个月收入全无的局面。
“很惨的,现在已经两个月都没有收入了”,脱口秀演员熊掌在四月的一次采访中说道。来自东北的熊掌从小有个喜剧梦,在接触到脱口秀后,他发现这是一份“喜欢还能养活自己”的工作,便毅然选择了全职。在成为全职脱口秀演员前,他在保险业和教培行业工作过,尽管现在收入不稳定还得自己交社保,但他并不慌张。熊掌认为这是他想长期待的行业,“不着急赚眼前的钱”。
不过,除去疫情给线下演出带来的不确定性,靠说脱口秀在一线城市养活自己已经不是一件难事。在深圳,目前一场商演的演出费通常为300到600元之间,而演员仅需要在台上讲一个十五分钟的段子。如果赶场的话,一个月商演数量能达到四、五十场。
偶尔,演员还能接到一些公司年会、房地产开盘的演出邀请。尽管这样的演出能带来更高的收入,他们却把它戏称为“精神损失费”。大雄回忆起最尴尬的一次经历,他在售楼处讲脱口秀,小孩子在底下跑来跑去,剩下的大部分是来领鸡蛋等福利的老年人。
随着脱口秀综艺的热播,大量新人涌入这个行业,脱口秀圈的人员构成也从纯粹的爱好者走向多元。
单立人喜剧出品的《单口喜剧表演手册》中写道,“这个艺术的优点就是门槛特别低”。有人发现脱口秀这种没有年龄、外貌、身材、学历限制的艺术,可以成为他们走进大众视野的捷径。也有一些人原本想进入小品、相声、二人转等领域,但这些行业有着较为成熟的体系和培养路径,普通人难以触及,脱口秀的横空出世则让他们看到了实现梦想的希望。
脱口秀演员苏云尚就是后者,他出生于河南的一个小镇,从小就爱相声。2017年,他为了相声在大学毕业后去到北京,却在阴差阳错下错过了德云社的招生。苏云尚回忆起刚到北京住在天通苑地下室的那段日子,当时他在正对床的墙上贴了个挂钩,用衣架把说相声穿的枣红色大褂挂在那里, “我每天醒来看一眼,想着,对,这才是正事,然后再去加班”。相声梦碎后,苏云尚接触到了脱口秀,在“脱口秀最缺人的时候”,进入了这个圈子。
苏云尚(左)和大雄(右)正在参加内部读稿会。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短短几年发展,已经有不少人从脱口秀舞台出发,走向大众娱乐,乃至登上春晚,整个行业展现出十足的光鲜亮丽,但在脱口秀演员呆猫看来,“门槛越低的行业,其实对天赋的要求越高,淘汰率也越高”。呆猫入行刚一年,今年即将从南方科技大学研究生毕业,在学业和讲脱口秀之外,她坚持在笑果大湾区实习了八个多月,主要负责现场演出执行等工作。这段时间,她看到很多新人上台讲了五分钟开放麦后就再也没出现。就像李诞所说的“人人都可以讲五分钟脱口秀”一样,登上开放麦几乎没有门槛,但从开放麦到商演、专场演出和线上综艺,每走一步都需要付出长足的努力。
在呆猫眼里,脱口秀行业有着十足的“江湖气”,这里没有按年龄排资论辈的局限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所有人凭段子水平竞争,每个人都拥有无限的可能与机会。
脱口秀的未来:多形式融合与高速成长
脱口秀引发的喜剧潮开始融入更多形式。
“下面这个表演,成功了就是魔术,失败了就是脱口秀”脱口秀关于工作当中的段子,在魔术脱口秀演员上台前,主持人通常这样跟观众调侃道。
1995年出生的肥曾已经学习了十多年的魔术,此前偶尔会做一些品牌活动的商务表演,接触到脱口秀后,他惊喜地发现可以在表演中加入更多自我表达。“效果很差,(观众)没有反应,手又抖”,肥曾笑着形容他在2017年第一次登上开放麦舞台时的场景。曾经的青涩早已褪去,如今的肥曾在舞台上游刃有余,轻松就让现场气氛掀起一波又一波高潮。
肥曾(中)在表演魔术脱口秀时与观众互动。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越来越多厂牌开始在脱口秀商演中加入魔术部分。身为硬核喜剧负责人,子龙对这种合作很是满意,在他看来,互动性更强的魔术脱口秀是很好的线下表演形式,也能给观众提供多维度的快乐。
漫才、、即兴喜剧等也开始越来越频繁在演出市场中出现。置顶喜剧是脱口秀演员虎牙近两年在深圳成立的新厂牌,这类新喜剧是她目前主打的一个品类。“广东人其实他自我娱乐的精神是很足的,而且深圳外来人口很多,我觉得对漫才的接受度也是可以的”,虎牙谈起未来的市场充满信心。
疫情下的脱口秀行业仍在高速发展。在深圳,演出从小酒吧一步步走进电影院、小剧场、千人大剧场,越来越多年轻人开始把脱口秀视为娱乐消遣的首选,中年群体也尝试着体验这种更为新奇的快乐。
这群年轻的脱口秀演员们也在努力着,他们习惯于随时记录下身边的每一处灵感,思考能否转换为舞台上精彩的表演。朋友间三三两两地组成小组,互相督促着写段子、改段子。表演上有欠缺,就去组团请来专业的表演老师,一点点学习进步。
正在组团上表演课的脱口秀演员们。 南方+ 涂悦清 拍摄
夜幕降临,城市里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被装点上华彩,聚光灯下,一个又一个年轻人满怀真诚与勇敢站上舞台。
他们享受焦点中袒露心声的成长与洒脱,他们享受与观众在同一空间放声大笑的愉悦,他们享受转身下台时的成就感与潇洒。
当演出结束,生活的时钟又被拨回正点。大雄就着月光开车去往龙岗的小家,呆猫赶上地铁返回十几站外的学校,苏云尚夹着电脑慢慢走向回家的小巷。
大家一起融入这座城市的茫茫人海。
【撰文】涂悦清
【摄影】涂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