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口秀大会》第五季落下帷幕了,在一番激烈的厮杀中,元老级选手呼兰最终夺冠,并喜提热搜。
对于这个结果,很多观众并不感到意外,呼兰的文本从最初参加比赛开始,就以高质量取胜,大家早已用无冕之王来形容他。
在前几名当中,其他演员的文本质量也高到出奇,亚军鸟鸟、徐志胜等选手也成了观众的意难平。
纵观本届脱口秀大会,豆瓣得分并不尽如人意,但其实看完一整季比赛,你会发现选手们在调侃生活不易、社会不公等现象时,不是过度消费苦难与艰辛。
在如今紧缩的表达空间下,大家用更平和的态度用力表达,幽默与犀利兼具,在普通生活经验里,寻找最大程度的共情。
文本中亦有金刚怒目,也有菩萨低眉。
那寂寞荒凉却又不失希望的个体表达中,分层、折叠起的并不仅仅是社会空间老田脱口秀,更是人生。
争议不断,调整方向
其实《脱口秀大会》第五季从一开始播出后,就备受争议,引发热议的点主要还是围绕在领笑员身上。
网友将火力集中在领笑员周迅、那英身上,尤其是周迅,其参加前几期比赛的表现,让她迅速陷入舆论漩涡。
不懂梗,不理解段子涵义,不专业,并由此折射出明星与大众难以共情的社会现实。
就像选手孟川调侃自己想落户上海却买不起房,只能去看打折的凶宅时,明星们露出的疑惑表情,已演变成明星听不懂普通人笑话的阶级冲突。
大众的生活困境,那种扑面而来的悲凉底色和人生焦虑,在选手们的段子里,被云淡风轻地说出,是掏心掏肺的真话,却因为领笑员的一笑置之,没及时拍灯而引起众怒。
但之后节目做出调整,效果显著。
尤其是鲁豫作客的那期,不仅让她成为互联网嘴替,还实现口碑逆转。
她言之有物的评论,一语中的get到选手观点,并能提取精华,试图深挖一些引人关注的社会侧面,感受每个平淡生命的喜悦和沉重。
比如女选手步惊云讲述自己和孩子的故事,鲁豫表示虽然这只是家长里短的段子,但其实从家里面能看到整个世界。
鸟鸟在表达社恐时,鲁豫能直指出当代有很多人是隐形社恐,表面热情开朗,实际心里话都藏心里,害怕与人打交道。
听完庞博的段子,她能提到 乔治·卡林的贯口,让人直呼内行。
还有演员小宋佳,很好地担任起了气氛组成员,虽然没有过多的理论内核,但还是精准理解了段子包袱,不断大笑,极具感染力的笑容也让她至少在赛后口碑还不错。
另外,在脱口秀的起步阶段,《脱口秀大会》的演员们从一线城市的高学历青年,已发展到形形色色的样本。
不同阶层、不同学历、不同经历的普通人站在这个舞台上,脱胎于我们共有的痛苦,鲜明表达着世俗生活的起伏,以柔软的姿态,道尽遗憾、失落和快乐。
比如58岁依旧能讲脱口秀的黄大妈。
今年的黑马,曾是炊事兵的毛豆,因为“乘风破浪的厨子”梗火出圈。
对毛豆而言,脱口秀离不开个人的生活经历,不断从生活中汲取养分,抓到那些小点,把那些小点放大化,这也是他一路过关斩将闯入总决赛的秘诀。
还有因为残疾,却没有被逐出主流语境之外的小佳,缝合自己的伤疤后,用自嘲的方式自我介绍,消解观众的疑惑与顾虑。
他无意消费个体的勇敢与痛苦,只有心刻画一个群体往上攀升析出救赎的历程。
这也符合了今年脱口秀大会的宣传口号:每个人都能快乐5分钟,并将这一理念贯穿始终。
任何人都可以站上舞台,去掉沉闷的哲学思考,以诙谐乐观的态度,捕捉荒诞,袒露心声。
风格表演不同,内容趋向多元
我们一直说脱口秀是冒犯的艺术,很多人直言本季的脱口秀不好笑了,大家小心翼翼,不敢轻易进攻。
其实不尽然。
表达的尺度,内容的深度,就大环境与现实因素下,还是受到一定程度的限制。
而且呼兰曾在采访中谈到自己对于脱口秀的定义:“传播是目的,笑只是手段,脱口秀是载体。”
在当下逼仄的语言环境里,每个人都在看似没意义的事情里,找到它的意义,尽情表达,内容愈发多元化,风格也各不相同。
身为观众,在听到这一个个涉及不同话题领域的段子后,我们也看到它深处的虚无与积极兼具,那是藏匿在现实世界内部的另一个空间。
比如在徐志胜在谈到自己曾被校园霸凌的经历时,只是轻飘飘地说出在外面租房住,被人打,都要唱一句“谁说站在光里的才算是英雄”。
被罗永浩老师劝退脱口秀行业,前四季每次都是首轮被淘汰的江梓浩,在本季终于熬出了头。
他将自身经历写成段子,鼓励大家打拼的年轻人,平凡和普通才是人生常态,没有对失败者冷酷的鞭笞和嘲讽,那一刻我们与他是相似的生命体验,所带来的感同身受。
还有本季的大魔王童漠男,讲述起自己小学转学经历,因为有多动症,自己不断“闯关东”,父母为了能让童漠男有个快乐的童年,将他转到了北下关小学。
提到这段经历,童漠男层层铺垫说出母亲当年非要给自己转学的原因:就漠男这智力水平和学习状态,现在不快乐,以后怕是也很难再快乐起来了。
正如他所说,“只要足够绝望,就能真正包容”。
台上的人云淡风轻,那是在无力改变的生活里,被风化出千疮百孔,然后消解了人类的苦痛感情,获得心灵的自由,他却也因为这份清醒与自由,能抵抗住命运的波折。
上赛季的段子里吐槽大会,他是英语教培行业的老师,一夜失业,又瞬间成长。
那是自揭伤疤后,更关注于生命的本身老田脱口秀,忠实于真诚的表达。
在创作中,大家运用内心深处真切的情感来反映世界,关于精神残缺及人物命运悲欢离合的描写,去反映了引人关注的社会侧面。
像何广智租房的段子,以前他租住在上海的郊区,地铁的最后一站,房子远,屋子小。
他形容自己是:
“仿佛住在一套七巧板里面,稍微调整一下布局,人进不去了。”
以至于现在条件好些了,出现了报复性租房,一个人租了个两居室,一个卧室住自己,一个卧室住在郊区丢掉的尊严。
演员们把自己放在一个食五谷杂粮的小市民位置上,描写社会中不被人关注的人物形象,去思考和面对人命运低谷的一面。
本赛季亚军鸟鸟的高水准文本,更是让观众看到了脱口秀的本质:敢于冒犯,保持愤怒。
她贡献了许多精彩的表演,金句屡上热搜。
丧、社恐、内卷、她从出场开始,就征服全场。
谈论躺平还是内卷的心理状态,鸟鸟一句“永远年轻,永远左右为难,一切都是最不好的安排”,炸翻全场,将其社恐式的脱口秀表演风格,继续发挥到底。
她带着知识分子的蔫坏,于不动声色中道尽人生的无奈、困惑和焦灼。
比如决赛时她那段强大的文本结构,足以令人折服。
人有喜怒哀乐,而她平时生活状态只有中悲、大悲、超大悲。
反衬之下,鸟鸟选择用自嘲的方式和谐音梗,再度铺垫。
她庆幸自己“众人皆醉我独醒”,自己提前比别人保持悲观,还洋洋得意时,被别人一语点醒:你倒不是傻乐,你这是傻悲啊。
谐音梗背后是小人物面对生活的不如意,所发出的哀鸣,那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焦虑,一种掩耳盗铃也盖不住的人生底色里的苍凉,却不低俗。
当大部分脱口秀演员都在想尽办法用网络化口语,丰富的肢体语言,搞笑的表情语气,试图逗乐观众时,鸟鸟用自己的敏感,运用在个人化的情绪表达里,也让她的表演风格、文本语言,强有力地与他人有别。
有人觉得鸟鸟的敏感是一种脆弱,包括她自己也直言自己在舞台上是惶恐的。
她自己还在台上开玩笑说内向是装的,别人是来争大王的,她是来当影后的。
其实敏感是一个人的共情能力,是她更强的洞察力,是对个体命运深刻的观察与怜悯之情,借用包袱,将自己孤独不安的、离群索居的内心世界,以四两拨千金之姿丰富呈现出。
保持着创作热情的同时,也有字字如刀的犀利感,将式微的人文主义,以喜剧的方式悄然拉回。
当然,本季冠军呼兰的文本,也是以知识分子其严肃文学性,丰富的哲学内涵见长。
整个赛季呼兰的表现并不如想象中那般持续稳定,状态有起伏,但总体来说呼兰的段子,还是达到了极强的阅读性,并且前后呼应、逻辑递进,且谐音梗与历史文化水乳交融。
“稿子没想出来,人想开了。做大王有什么意思,我想做大海。上一个在这里(山东)想做大王的人,还是齐桓公。而齐桓公和脱口秀大王的共同点,就是都得靠管仲(观众)”。
呼兰在一众选手里,也是改稿最多的,他有空就坐下来思考修改,除了文本的深刻外,正因为他创作素材的真诚态度,轻描淡写中透露的轻盈姿态,才能韬光养晦,最终夺冠。
在一种仓皇的乱世体认里,呼兰却坚持喜剧的内核不一定是悲剧的理念,拒绝用技巧写段子,这也让他在名利资本的夹击下,还是更尊重作为脱口秀演员的责任感。
现在看来,几乎走到最后能成功的演员们,多是保持初心和热忱的创作信仰老田脱口秀|《脱口秀大会》第五季收官,后半程渐入佳境?,所以呈现出的能驾驭的话题,也更呈多面性。
商业价值走高,内容仍是王道
都说脱口秀是一种冒犯的艺术,它也代表一种娱乐精神。
脱口秀的喜剧方式表达,在舆论热度中,留下了鲜明的记忆点的同时,也击中社会共性情绪,因此备受当下年轻观众喜爱。
这季脱口秀大赛依旧本质如初,但口碑不甚理想,或多或少还是由于前几期领笑员的选择不当,以及部分淘汰安排更像是有剧本编排(新人拉宏对战实力派选手小鹿,小鹿却被淘汰),导致观众将负面情绪宣泄而出,报复性评分。
回到综艺本身,内容上本赛季还是可圈可点的。
一档综艺做到N季,本就众口难调,想保持长青也是难度极高。
但《脱口秀大会》第五季还是有意在丰富议题的基础上,力争做到在窘迫并不很舒适的生活里,在遭受同样的痛苦里,与观众缔结命运共同体,我们在一个个段子里,看到了潜意识里缺失的自己。
像今年上海疫情,大多笑果文化的选手都封闭隔离在家,不少人拿这个事件写段子,像庞博的“蔬菜盲盒”就被不停玩梗。
在亲身参与过一场很难被复制的重要事件,见证过一段特殊的时光,待演员抖出一个个啼笑皆非的包袱后,观众难免也会有一种惘然的感觉。
哪怕是程璐思文同台cue离婚梗,都蕴藏着文化与社会偏见意味。
所以本赛季虽不完美脱口秀演员,但经过一系列调整与改变后,节目的开放与传播度上,仍是当下最受欢迎的综艺之一。
对生活的呈现,对社会话题的挖掘,也呈现出创作者的态度是否真诚,也正是因为笑果文化旗下的演员们普遍水准较高,创作的文本较为突出,无论是综艺还是公司本身,商业价值也持续飙升。
借助综艺节目向线下引流成果显著,脱口秀表演线下收入已突破三亿,但表演和段子质量却良莠不齐。
在这个疾驰的赛道,注定在热闹繁华后,需要冷静和成长期。 随着流量红利的衰退,任何品牌和IP 都会重归内容,唯有做好最根本的创作,才能长久立足。
就这点来看,《脱口秀大会》与笑果文化暴露出问题是好事,如何继续改变迫在眉睫,任重而道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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