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语脱口秀段子:手有残疾的脱口秀演员被人说励志,但她说自己只是随便活了活
五月下旬的上海正在从疫情中恢复往日的繁闹。
一个工作日的夜晚,熙熙攘攘的年轻人戴着口罩走进山羊Goat酒吧,他们要在这里看一场脱口秀的开放麦演出。山羊的开放麦刚刚恢复两周英语脱口秀段子:手有残疾的脱口秀演员被人说励志,但她说自己只是随便活了活,场场满座。候场的地方就在吧台旁边,有人正低声聊天,有人抬头默背为今晚准备的段子。
没多会儿,顶着爆炸头、穿虎纹衬衣的王璐走进酒吧,找了一张高脚凳坐下。和这晚开放麦的多数新人相比,她算是脱口秀圈子里的熟手。“你上台前有什么怪癖吗,比如喝上几口之类的?美剧里麦瑟尔夫人就是这么干的。”我问她。
“我?我没有。就照常演就行了呗。”她掏出手机,上面写着白天拟好的演出文本,其中几个段子当天刚想出来的,她说得再熟悉熟悉。
王璐参加《脱口秀大会》第二季
不想“励志”
让人发笑是脱口秀演员的本职。这晚,王璐被安排在整场开放麦演出的中段,她先是吐槽了几句上节目以后收到的反馈——2019年,她参加了《脱口秀大会》第二季,一档由笑果文化和企鹅影视出品的线上节目,收获了一些名气。“有很多人发私信给我说,我特别喜欢你的演出,我特别敬佩你英语脱口秀段子,所以你演出的时候,我一下也没敢笑。”
观众们被这个“不敢笑”的段子逗笑了。人们摘下了口罩,笑声回荡在这个不到一百平米的演出场地内,快乐的氛围显得尤为真实和响亮。
“还有人顶着微博的原始头像来发私信,手把手教我如何运营自己的微博,我只能看着他的id说,谢谢你,用户XXXXX。”这些互联网时代的碎片也被王璐编织进她的表演中。
王璐天生右手手指不全英语脱口秀段子,她给自己微博取名“王璐有一手”。在台上,她也总爱拿自己的手开玩笑。
“我有个弟弟,平时总是爱吃手,我就告诉他,你看姐姐平时总吃,吃没了吧?”
这个段子,王璐不只讲了一次。
王璐参加《脱口秀大会》第二季:“王璐,有一手啊!”
李诞第一次见到这个段子,是以文字的形式,在一个都是脱口秀爱好者的微信群里转过来的文本稿子里。他看到后很喜欢,但又怕伤害人,就拿出这个作者的其他段子放在群里问,是谁写的?
来自李诞的肯定,让王璐觉得挺意外。而随后被外界加注在她身上“励志”的标签,则让她感到有点过誉了——她觉得自己“只是随便活了活”。
“我觉得我做的事和励志是不对等的,真正的励志是拿脚弹钢琴那个级别的,我只是用嘴讲了一段脱口秀。如果我没有嘴还能讲脱口秀,那才是真正的励志。”但不可避免的是,“残疾脱口秀演员”这一标签还是牢牢贴在了王璐身上。
“有时真是烦透了这个社会对残疾身份的消费,好像残疾人做什么事儿都显得励志似的。” 她不希望别人看了她的表演的反应是“感动”——这种感动多多少少带着健全人的俯视。
这个生于1997年的女孩,敏锐地捕捉到当下文化现象中刻奇的瞬间。
一次,有媒体想采访她,结果发过去的提纲里除了第一个提问和脱口秀有关,剩下的全是关于她右手的,列在最后的一个问题让她尤为无语:“你的手还能治好吗?”王璐说起这些,语气中毫无愤懑,倒像是在诉说一件件荒唐事。
“那你觉得被冒犯了吗?”我问。
“不是冒犯不冒犯的问题,我是觉得这些事很傻X你知道吗。” 这之前,她是喜欢拿手开玩笑的。但最近她在创作方向上做了一些调整,“不想再老拿手说事儿了,因为本来就不是多大个事儿”。
她觉得有点烦了——讲手当然是一种更讨巧的创作方式,观众爱听她讲自己的手,但她不想那么讨巧了。
“嗨,别这个那个的,就直接叫手就行”
实际上,我注意到,这个时代很多健全的人,手握鼠标或者捏手机久了形成“鼠标手”“手机手”的形态,倒是和王璐天生的那个右手有几分相似。我把一只手握成拳头样,用左手摸着拳头问王璐:“这个有没有给你造成什么真正的困扰?”下意识地,我也有些忌惮于触碰某种“政治正确”,一时不太敢直接说“手”这个字。
“嗨,别这个那个的,就直接叫手就行。”她这一点破,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没有困扰。因为我知道大多数时候,我都不是最尴尬的那个人——你想想,如果别人要跟我握手,然后我伸出这只手,那他可能比我尴尬多了。”
大学毕业后,王璐进了开心麻花做编导。公司里做清洁的阿姨一直没有察觉王璐的手和其他人不一样,直到有一天,她在洗手间突然瞟见,第一反应是:“啊你的手……”接着阿姨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说对不起,还想帮王璐把杯子洗了。两人在“我来我来”“不用不用”之间微妙地客气着,弥散出一丝尴尬的气氛。
不把手当回事儿,跟王璐的家庭氛围有挺大关系。打小,她的父母就没有把她当成“不一样的孩子”。小学的时候,音乐老师教吹竖笛,找到同在那所学校当老师的王璐妈妈。“老师觉得我这手教起来有点‘难为情’,我妈说英语脱口秀段子:手有残疾的脱口秀演员被人说励志,但她说自己只是随便活了活,这有啥难为情的,该咋教就正常教。”
后来王璐也就正常地学。成长过程中,王璐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不一样的人”。
大二那年,王璐成为笑果脱口秀训练营的第一批学员之一。那时候,她在河北上大学,训练营开在北京,她就三天两头两地跑。学校和训练营,仿佛两个世界;前者强调等级和权威,后者让她感到平等、开放。
如果说王璐的人生经验中有什么时刻真正感觉到自己被“区别对待”,那就是大学期间——她隐隐感觉到针对她那只手的歧视。“竞选一个英语社团的外联部长,在只有我一个人报名的情况下,没选上。报名博览会志愿者,几乎所有人都能去,就我去不了。我也不知道为啥。”
但是在训练营里,她能和其他人打成一片。一些有经验的演员给她提供创作上的指导,也没有人把她当小孩儿。从那段时间开始,王璐懵懂地寻找着人生的方向。
2017年暑假,她没有回家,而是在北京待了两个月,想要为脱口秀付出更多的精力和时间,也尝到了一些具体的苦:她没钱,就睡亲戚公司的沙发上,每天早上起来把沙发恢复成原样。这两个月,她频繁地看演出、参加开放麦、和脱口秀的同行交流,集中打磨了大量的段子。
这其中包括后来上《脱口秀大会》的一些段子。按照脱口秀的传统,所有创作都应该基于真实经历,王璐的也是如此,“观众是能感觉出真假的。” 某种层面上英语脱口秀段子,说脱口秀是一个“讲真话”的过程,挖掘现实生活中最荒诞的瞬间。
“我之前丢过一次残疾证,我丢证的时候就特别慌张,我心想,一个残疾证人他没有了残疾证,这不就是无证残疾吗?”在那一期节目上,王璐接连抛出一个个关于自己右手的梗。但其实,在更早的脱口秀训练营海选阶段,她有些拿不准这些梗是不是适合用来参加比赛——她缺乏社会经验,不知道手的情况会不会影响她成为一个脱口秀演员,所以干脆录海选视频的时候临时加了一段自嘲。“那是为了让对方知道我有这个情况,想着如果他们觉得不合适做脱口秀,就一开始不要选我过去,不然大家都尴尬。”最后,就是这些讲手的段子让她进了脱口秀训练营。
“我还缺很多人生阅历”
“你会有成名的渴望吗?”我很好奇她在脱口秀上到底有多大的野心——毕竟这几年,随着《吐槽大会》《脱口秀大会》等线上综艺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触这种喜剧形式,也越来越多的观众从线上走到了现场。
“说单口并不是说不可能成名,而是这个成名的过程非常漫长,你得有好内容,才可能有后面的东西。想追名逐利别来说单口喜剧。”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放弃了脱口秀演员的身份——实际上,她的目标非常清晰而具体,都是阶段性的。比如,她接下来要参加《脱口秀大会》第三季,就会有针对性地进行一些创作和练习。
但一个脱口秀演员究竟要怎样才能“出圈”?王璐也不知道。和西方脱口秀有几十年的发展根基相比,中国的脱口秀远未达到主流的程度。
这恐怕是事实。对于国内,脱口秀是“舶来品”,最早起源于18世纪英格兰地区咖啡集会上。到了20世纪80年代,脱口秀在美国开始成为时尚,各种各样的脱口秀节目占到了电视节目总量的40%。究其在美国受到热捧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内容的尺度。在美国的脱口秀节目上,可以看到实时政治、经济、文化、社会发展等诸多问题的讨论及大量讽刺。
而进入中国后,受多重因素制约,它更多带有着以娱乐为主导的表演性质。2018年,一大批语言类节目被下架整改;更之前,2016年《吐槽大会》也未能幸免,直到2017年才重新播出。整顿后的脱口秀更是乖巧了许多,至于那些梗,说过几次之后就成了老梗,观众也难再买账。
有人说中国式脱口秀过早陷入了瓶颈,但王璐对此表现出来的佛系酷似他的前辈李诞。
在她看来,脱口秀创作是极其个人化的,并没有特别明确的可以判断优劣的标准——可这也是脱口秀让她喜欢的地方之一,不是用KPI、考勤等等“工具性指标”来进行价值判断。“不同的风格可能对应着不同的受众,没法绝对地说谁的就一定比谁的好。”
当晚的演出中,女性观众占了大半,而在演出者中,女演员的比例也接近半数——近年来,已有不少人开始注意到“女脱口秀演员”这个群体,王璐也被囊括其中。
“如果说的尺度大一点,持有传统观念的人可能会觉得轻浮啥的,他们觉得女生应该端庄。”但是王璐同时也观察到,女生讲大尺度段子有时反而更容易炸场。而她觉得自己更像一个“无性别的存在”,并没刻意突出自己的女性身份。
在王璐看来,“如果哪天‘女脱口秀演员’不再被当作一个单独的群体或现象拿来讨论了,那才是真的男女平等的那天吧。”
23岁的王璐还太年轻,人生远未定型。她在一间八平米的小屋里独自住了一年半,最近琢磨着换个地方。“我还缺很多人生阅历。”她说。
(本文图片由受访者提供)